他的话足够振聋发聩吧，周默全听见了，一字不落，字字扎心。他想着自己接受任务的情绪，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唯有牺牲多壮志吗？这个任务的可怖不在于随时会死，而是只要他还活着，他就必须很用力表演、巧取豪夺以及不断向下‘突破’自我。终止权在洛文彬手里，他看不到那块倒计时的板子，只看到迷宫一样的路，转个弯就不知伸向何方了。
“我问你，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只能选一个，你选什么？”洛文彬又开始新一轮洗脑。
“我选择程序，并接受结果。”
“那卧底守则第一条是什么？”
“服从。”
“记住你的答案。”他轻飘飘的笑了，“说到程序，你不应该私自查乌冬；说到服从，你应该把手里的材料都交上来。”
“……”嗯，不愧是主抓思想建设的领导。
“记住，棋子在棋盘上只能按部就班，只有棋手赢了，你才能平安的回到棋盒里。”
……
周默蜷在沙发里，与洛文彬这场对面用光了他所有力气，哪怕是回想一遍，都觉得累。
行李箱上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是唐小龙，“你要的东西拿到了。那小子也被我逮起来了。”
“晚上去吃饭，把人都带上。”周默语气平平的说，说完又栽到回沙发上，睁眼望天。
今晚上又是李奥迪攒的局，他渡了一周的蜜月，下半身无比满足，但精神世界相对空虚了，需要攒一波兄弟，死皮赖脸去南记吃顿饭。他没叫周默和唐小龙，上次的鸿门宴被南哥冲了，阿虎也没占到便宜，同样的招数不能玩两次，所以这一回李奥迪选择无视他们，但周默选择不请自来。
在人家门口装监视器总不能白装吧。
周默就选在众人酒酣耳热时到了南记门口，门上还贴着他过年时写那张‘东主宴客’，墨早就干透了，字迹周围都皱巴巴的。铁栅门半落着，屋里很吵，没人关注外面的动静，周默他们撬开栅门鱼贯而入时，屋里的人都愣了。
又在围炉，新年那天也是围炉。
不过那天是一桌，今天是两桌，南哥他们在里面，阿虎在外面，他背对着门口，却也从面对的他的脸上读出了惊恐。他是做了亏心事的，一下子就想到有人来寻他的麻烦，他拔腿想跑，刚站起来还没迈步，后脖颈子就被人掐住了。一条手背压着他，他即抬不起头又转不过身，只得双手撑住桌沿跟身后的人角力。扼住他的人是正是周默，他手劲儿很大，阿虎眼看着自己的脸一点点被他推到铜炉锅上方，锅里是翻开的热汤，烈火烹油似的，热气一下子糊住他的眼，他头顶支棱的几根毛戳到铜铝壁上，‘滋’的烫出一股焦糊味，他竟觉得是头皮被火燎了，疼得嗷嗷叫。
周默没再往前推，但也没人敢来救他。他身边的人都被制服了，唐小龙他们举着刀棍和砸碎一半的酒瓶瓶子，拢在周默身边。对面桌的小弟也都站起来，带着家伙的全都亮了出来。
“周默，你要造反？”李奥迪靠在椅背上，叉着腿。
“不是。奥迪哥，那天是你带我去跟邵哥喝的酒，我也是集团的一份子。现在有人搞我，你得给我做主。”
“阿虎气不过你踩他老大上位，他打了你，也道歉了，你还闹什么。”
“道歉有用，要规矩干什么！”周默给唐小龙递了个眼色，唐小龙接着说：“那件事翻过去，他在福寿屋装监视器，还跑到南哥的出租房门口装监视器，他是不是活腻了！”
在出租屋门口装监视器实在不智，周默是干什么的？他刚一入住就在门口装了隐蔽摄录，谁在他家附近做过什么，都录得一清二楚。周默把这段视频截下来，由唐小龙的手机群发出去。
“人我也找到了，拎进来。”话音落下，有人推进来一个花衬衫打扮的小子，双手反绑，挺自觉的跪到奥迪哥跟前说：“东西是我装的，是虎哥让我干的。”他说完，唐小龙又发了一段视频，是他去找阿虎要跑路的钱，但阿虎跟他说，用不着跑，在家避避就行。
事实清晰、无可抵赖。
“奥迪哥，场子是你分给我的，他们不服，打我一次我忍了，监视我干什么？拍证据，勒索我？报警抓我？”
“不至于的。周默，把人放开，我给你做主。”
“奥迪哥，这可是人赃并获，你可得说话算话……”唐小龙唧唧歪歪的，李奥迪不耐烦了，一挺身做起来，高喝了一声，“放开他！”
周默便放了阿虎。他吓坏了，扶着着桌子，弯着腿一溜小跑藏到李奥迪身后。
“想怎么着，说话！”
“他的场子归我。”
“对！威哥走了，德运三个场子理所应当都归我，分他一个是便宜他！他居然还黑着良心搞自己兄弟！”唐小龙大言不惭的带起节奏。李奥迪觉得他有点飘，什么叫理所应当？哪个是你兄弟！要不是认识了周默，你一辈子都是舔狗！不过，他是怎么认识周默的？对，福寿屋，写大字儿，难怪瞅着门口的贴的那张纸上的四个字有点眼熟。元旦那会儿，南哥还巴巴的帮这小子找工作，现在还不到半年，人家已经混成默儿哥了！
李奥迪斜眼看林岳南，他面沉似铁，盯着周默一言不发。有那么一瞬间，林岳南觉得这小混蛋怕不是个精分吧！昨晚睡着了还拽他的衣服拽了俩小时，可怜巴巴的跟没吃饱奶的孩子似的，结果睡醒了又带人到这儿来发疯，战斗力还挺强。然而，人是很难自我否定的，否定周默也就等于否定了自己的爱情和看人的眼光，林岳南于心不忍。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精分，人做事都有有因有果的，比如，穷所以要争上游；没有资源所以要出下策，诸如此类的，好像并不是非常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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