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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胡笳十八拍

赵瑾晨顺着完颜宗寒手指的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容颜清秀,温婉可人的少女独倚朱门。

赵瑾晨轻轻走上前,与那个少女紧紧相拥,两人的眼角都涌出了激动的泪水。

完颜宗寒解释道:“小王西征在即,归期不定,也许以后便不能时常陪在赵姑娘身边,因而令南宫姑娘前来,代替小王照顾一下赵姑娘的饮食起居。”

患难之交,不可相忘,在那一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掖庭宫内,赵瑾晨与南宫筱婉朝夕与共,一起去面对难捱的风霜雨雪。

两个小奴婢相依为命,在那个严酷的环境中,再也没有什么公主帝姬,金枝玉叶,也没有什么官家小姐,众人皆是一般,乱世人命,贱若尘埃。

也许所谓人生,最终逃不过的是宿命。

但纵然宿命如此残忍不公,将一代代天潢贵胄投入了历史的深渊,有南宫筱婉的日日相伴,纵然是那段时光,也多了一抹靓丽的颜色。

患难姐妹相见,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面对这种场面,完颜宗寒也不禁泪下潸然。

离开前,完颜宗寒走到南宫筱婉的面前,再三叮嘱道:“姑娘与萱和帝姬情深义重,小王一一见之,只愿小王出征的这些时日,筱婉要好生善待赵姑娘。”

南宫筱婉自然明白王爷对萱和帝姬的情意,重重点了点头,说道:“王爷殿下,您就放心吧。婢子与帝姬殿下早已生死与共,死生相依。”

久别重逢,赵瑾晨与南宫筱婉有满腹的话想要倾吐,两人漫聊彻夜。

赵瑾晨关切地向南宫筱婉求证道:“我在王府的这些时日,仪福长姐,还有本宫的妹妹柔福过得还好吗?”

南宫筱婉的目光依旧如湖水一般清澈,她回答道:“她们一切安好,殿下不是曾经说过吗?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宗寒小王爷对她们十分关照,还请殿下宽心。”

提及这位多情的大金少皇子完颜宗寒,南宫筱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艳羡,说道:“殿下真是好命数,虽然一时沉沦,但终究有宗寒殿下这般的少年英雄关心你,王爷能如此疼你,殿下真是三生有幸。”

赵瑾晨只是淡淡说道:“那日我们相遇之时,筱婉姐姐你也在场,当时本宫以为他是一个寻常的贵胄公子,后来相处日久,却愈发觉得他文武全器,才略不凡,而且是个良善之人,也许之前,真的是本宫误会他了。”

南宫筱婉轻轻笑道:“昔日,筱婉便说,宗寒公子是个良善的贤王。”

南宫筱婉在偶然间,目光瞥到了一卷由赵瑾晨书写的字画。

墨痕依稀未干,上面的文字字字带着血泪。

处所多霜雪,胡风春夏起。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南宫筱婉想起了自己的心事,也不禁泪下两行,轻声说道:“殿下,相信靖安公子会等待你一辈子的,但婢子不知,我的那位郎君是否还会等待着我,靖康元年,他高中进士,被选拔入太学,折节读书。而后道君皇帝昏庸,以致国破家亡,我与他从此生离。”

赵瑾晨似乎早已看破了一切,说道:“孤独浮生,靖安若还在人世之间的话,他绝不会辜负本宫,本宫亦不会辜负靖安。然而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前路茫茫,本宫也说不好将会发生什么。”

赵瑾晨轻轻吟道:“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长夜沉沉,萱和帝姬与南宫筱婉合奏一曲胡笳十八拍。

这是昔年一代才女蔡文姬的作品,胡笳声声悲凉,门外寒月依旧低垂。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上都城外,完颜宗寒策马出征,他轻轻为自己带上兜鍪,他的目光依旧回望着上都城,念着九重宫阙中日夜为国事操劳的父皇,念着两位盼着自己凯旋而归的兄长,更念着家中的赵瑾晨公主。

川陕告急,关山千重,西河郡节度使闻知,连夜将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送至临安府。

临安城中一片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西子湖上,高大的花船千帆竞渡,花船上,朱紫尽公侯,满朝文武在暖风中饮酒不绝,夜夜沉醉。

寒声初到,丈夫感叹关时事,不学楚人儿女悲。

北望轩中,欧阳靖安的双手紧紧握着那一柄宋剑,与迪功郎归海云静静地凝视着遥远的西北边陲。

那是父辈浴血挥洒,战斗过的热土,种师道,刘锜刘信叔,马扩的父亲马政,以及自己的父亲欧阳广,都曾鏖战于此,在这里立下了不世的功名。

一切俱往矣,西北漫天的尘沙早已带走了这一切。

临安官邸,皇宫大内,翠寒堂下,明尧皇帝赵构匆匆召见了当朝礼部尚书,文官张浚。

面对着这位自己寄予厚望的文官,明尧皇帝赵构无声地笑了。

这位一心不信任武将的君王,每一次大敌当前之时,考虑的从来不是如何一心一意,共同破敌,而总是担心战后,莫令武将的势力坐大。

镇守成都的乃是少保吴玠,这位英俊少年为人不露锋芒,尽日留恋于美人花草丛中,赵构认定此人并非是胸有大志之人,因此对他少有猜忌。

而真正令他寝食难安的,则是西北诸军镇中那些功臣宿将。西北诸节度使皆为种氏兄弟的兵马,在与西夏的历次征战中战功赫赫。

昔年英雄已经老去,军方将领种师道作古已久,欧阳广业也已战死于汴京城下,道君皇帝之后,西北尽为奸臣枢密副使童贯的势力染指,乌烟瘴气,曾经威名赫赫的西京三镇早已不复往日的荣光。

纵然如此,赵构依旧辗转难眠,曾经的百战死士,如今却只换来被君王狠狠忌上一忌的结局。

明尧皇帝赵构心中暗想:“欧阳靖安是欧阳广的世子,对西北军务颇为娴熟,朕派遣他前往征战,应该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靖安为人终究过于仁柔,恐怕难以为朕节制军方。”

因此明尧皇帝赵构对心狠手辣的文官张浚给予了极大期望,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西北诸军镇,唯有朕的爱将刘锜可以节制他们,只可惜如今刘锜将军不在朕的身侧。既然如此,西北的监军之责,便辛苦爱卿多费些心思了。”

张浚拱了拱手,深深一作揖,坚决说道:“臣定当不辱使命,如若那些宿将骄横,臣自然会拿着他们的头颅来到这翠寒堂下,向陛下复命。”

于是,明尧皇帝赵构郑重地将监军印授赐予张浚,对他寄予厚望。

大战将至,临安府中却一切如故,远方的战火与锋镝总也唤不醒这座城市中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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