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山的树木依旧翠绿茂密，高高的树木直冲云霄，繁茂的树枝微微往下压着，树木的弧度便十分自然地弯了弯。太阳光穿过层层树叶撒在前行者的脸上，与他们身上披着的外套一样，为他们添了几分暖意。
与几天前不同的是今天上山的只有B队的四个人，这是来到弱冠村后他们第一次分头行动。虽然只过了一天，但今天的山林与前一天比起来，算得上是活泼不少。昨天的山林十分静谧，除了树叶摩擦声和偶尔的风声外，几乎没有什么生气。
但今天则不然，鬼猴们下了山，绕着村子愤怒地报了一波仇，回到林子里后也闹腾起来。刚刚爬到一半，傅飞阳就看到好几只猴子在头顶的树干上飞来飞去了。
“队长。”
一阵哗啦啦的树叶声在头顶上响起来，傅飞阳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缩了缩脖子，两三步跳开了，跑到丁祈身边跟着，微扬着脑袋看着丁祈优美的下巴，道：“它们会伤人么？”
他有些心有余悸，早上的情况是几个人都看到了的，鬼猴的战斗力不容小觑。抓伤了一村的人后逃之夭夭，只有两只被开了挂的队长们捆成粽子，现在还趴在它们暂住的院里。
“不会。”丁祈指了指头顶，“它们已经伤了人了，而且是下山伤的，是为了泄愤，在山上就不会再伤人了。”
“……哦。”傅飞阳挠挠脖子，还是不太明白。
猴子终究是畜生，怎么伤人还分地点呢？
“换句话说，如果一年里面，只有今天这一天让你出门。……你会去做什么？”丁祈问。
“会去见人吧。”彭松拿着根树枝杵在地上，借着力往前走。明明是年轻人，身体看上去虽然不像卢毅那样强壮，却也没什么大碍，可只是爬个山，却像是废了多大力气一样。
一旁的步典却没有别的反应，连呼吸都很平稳。
“猴子也一样啊。”丁祈往头顶指了指，“一年只有这一天能出来，当然是做动物心里最重要的事了。”
“那是什么？”傅飞阳问。
“……繁殖。”步典抿了抿嘴，解释道。
“哦。”傅飞阳眨了眨眼，“……为什么只有这一天能出来啊？”
“因为——”丁祈话音一顿，上了两块大石头搭成的台阶，道：“他们也在受着控制啊。”
受控制？
几个人动作一顿，纷纷看了过来。
“鬼猴会选择今天伤人的原因是，他们只有今天能下山。也就是，每年的祭典后一天。”丁祈拨了拨微长的刘海，继续道：“在此之前他们受到了某种支配和命令，让他们没法下山。……记得昨天祭典上那只猴么？”
丁祈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
“那只猴根本就不是他们供奉的神明，它只是个祭品而已。在祭典时的那个仪式，根本就不是保佑村庄平安，保佑村民健康。而是一种，继续将村民、鬼猴性命连接在一块儿的，恶心的契约。”
“……”
丁祈抬起头，眯了眯眼。
他把昨天半夜的事林林总总地讲了，爬上山顶时没急着去那间小院，而是站在视野开阔的地方转了个身，指着山下的弱冠村。
“看见了吗。”丁祈轻声说，几个人纷纷按照他的指向看过来。
山下的村落，一间间房屋小院整齐地罗列着，在视线内变成了小小的方块。整个弱冠村一览无余，他们有些震撼地看着，然后望向一个相对高大的建筑。
那是弱冠村祠堂的仪门，抱鼓石上挂着鲜艳的红线，那个颜色直接打在眼里，在朴素的村落里显得非常突出。
“那是……”彭松张了张嘴，“祠堂？！”
“嗯。”丁祈抿了抿嘴，扬起下巴，继续道：“你们注意到这边的院子和祠堂的方向了吗？”
三人回过头，又转回来，反复确认了几遍。
“是正对着的。”步典说。
“没错。”丁祈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的小院走去。
小院里，砖房上炊烟袅袅，冒着热气。
“昨天村长说，那个老不死的常年隐居在山里，所以来这儿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房子应该是他的。”
“确实…如果他也吃猴肉续命的话，你捡到的骨头就能解释了……可是队长，”傅飞阳一边走一边凑上来，“你不是说，那两个村长助手的身上长出了鬼猴的毛么？那你注意到老不死的了么？他身上——”
“他身上确实没有。”丁祈微微勾起唇，“那是因为——”
碰撞的锁链声在屋里哗啦啦地响，被拴住的东西不安地动着，它呲着獠牙却满目恐惧，挣动了无数下却动摇不了丝毫。
头顶的毛发被褪了个干净，老人不紧不慢地坐下来，笑眯眯地打量着它。
“嗤——”
它露出最凶狠的神情，漆黑的眼睛在白日的小屋里黑得发亮，仿佛恐惧让那两只眼珠发了光。它拼命地挣扎，牙齿却咯咯咯地碰撞着打架，色厉内荏地从嗓眼里发出“叽”的声音。
“不要怕…不要怕……”
老人像是欣赏着什么玩具一样，像是认定了它逃不脱，于是无论它如何动弹都不慌不忙。空空如也的胃在腹腔里呜呜叫，半天，老人终于起身。他慢慢地从角落的炉灶上拿下一个深黑的长嘴烧水壶，滚烫的开水隔着壶盖冒着泡沸腾。他拎着那沾满了黑灰的烧水壶踱步回桌前，张开嘴“嘿嘿”了两声。本该掉得干净的牙床上翻着烂肉，细细看去，里面居然藏了一层细密的牙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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