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卢毅手上抓着个僵直的怪物，正要把他往坑里扔时硬生生被截了下来。冰冷的腋窝僵持着挂在有力的小臂上，那怪物额头上还贴着丁祈画出的定身符。
他皱了皱眉，强劲的身体犹如一面矮墙，拦在丁祈身前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冷风。
他们并不是都有卢毅这样好的体魄，但也都是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分工抬着动弹不得的怪物。卢毅动作一停，继而他们也都听到了丁祈轻飘飘的声音。
寒风卷着他的话音飞远，丁祈抬起眼，又重复了一遍：“这里不是他们应去的地方，就是字面意思。”
“…呼——”尤卓搭着杜安架着个人，闻言干脆将他放了下来，他看向丁祈，不解道：“这不对？不是这个方式？……可当初说入土为安的，不也是你么？”
“是啊。”丁祈轻轻地张了张嘴，看向他：“入土为安没错，土地——”他话音一顿，略微思索，“也倒算是个归处。”
“那——”
“但并不是这里的土地。”丁祈摩挲着下巴，说话间嘴巴一张一合，没舔完的棒棒糖顺势从口中拿了出来。舌尖带着甜味，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有了片刻的怔愣，接着他越过卢毅看向邵罇，定了定神，继续道：“你们记得吗，之前那个中药铺老板说过，这些人都是外来人，是因为家乡受到破坏而死亡的人，所以才到这里来生存。”
“所以，”邵罇了然地接过话头，“他们并不算是本地人，不论当地人计不计较，他们本质上都是‘外人’。”
“对。”丁祈点了下头，喃喃道：“我们自古以来是讲入土为安落叶归根，可逝者的灵魂都是要回到家乡的。”他在众人恍然大悟的目光中抬起脑袋，“这里不是他们的家乡，怎么能算成‘归根’呢？”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在耳边留下沙沙的响声。原本从僵直的怪物喉咙间发出的隐隐的低吼声也停了下来，跟着风声一并吞没了，最终了无生息，像是赞同丁祈说的话一般。
冰冷的尸体挂在、搭在活人的身上，透着隐约的寒气。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沉默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动弹。
“那么，”步典的声音像是提醒，在一片沉寂中恍然开口，他的手从怪物肩下抽了出来，只听扑通一声，原本架在他小臂上的人晃了两下轰然倒地。步典的视线往下一扫却浑然不觉，收回视线接着问道：“怎么把他们送回家乡呢？”
——是啊。这里不是他们的“归处”，可他们的归处，又是哪里呢？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处来，似乎也没有人关心。将他们控制起来时丁祈也只是简单扫了两眼，接着就不论身份地捆在了一起。他们生前身份如何？是否为人父母？是否为人儿女？也都无法得知。
甚至他们穿着各异，这样的特点也让丁祈摸不到头绪，就更分析不出他们是什么人了。
“如果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吧！”
傅飞阳撒开手，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蹲**来。彭松猛然没了帮手，拖在怪物脚踝的手一晃，忍不住慌乱着“欸——”了一声。
咚的一声，傅飞阳那侧的头、肩撞地，彭松似是不满地“啧”出声，只好无奈地将人放了下来。
傅飞阳朝他看了一眼，想说什么又扭开脸，仰头看向丁祈的方向继续道：“入土为安入土为安，不能试试么？就埋在这儿能怎么地？任务也没说明白，那么多条件没说呢，就算理解错了也不能全怪我们吧？”
邵罇一哂，缓缓回过身，揶揄着看向他：“你答过卷么？”
“什么？”傅飞阳一愣，继而点了头：“答过啊，肯定答过，怎么没答过！”他站起身拽了拽上串的衣边，“就算再怎么记不起来，这种小事儿也近似于条件反射吧？”他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当年我生物年组最后一名还被找过家长呢……”
“那你就应该知道，就算明明是题干条件没说清楚，导致考试时没理解透，最后判卷也不影响判卷老师扣分吧？”邵罇解释道。
傅飞阳一哽，仿佛想起了被端茶缸戴老花镜的老师手里红笔支配的恐惧，再开口时就莫名心虚了不少：“那…那怎么样？”
“同样的道理。”丁祈叹了口气，“明明是系统出了问题没念好条件，但到时候一定会把锅甩给我们的。”他的拇指和中指用力一蹭指肚，像是发泄什么情绪一样。略显秀气的眉心微微拧着，压抑地咬了咬后槽牙：“这垃圾系统……”
“那，队长……”杜安怯生生地看了过来，“那我们不就完不成了？我们又不知道他们是哪儿来的，这任务就是个死局吧？”
他们纷纷投来希冀的目光，等着丁祈或是邵罇能给一个答复。
就像是依赖两个家长一般，这两个人默认扛起了责任，默认担起了这群人中的“最强”。
最强的人就要时时刻刻都想出办法，带所有人绝境逢生。
卢毅啐了一口拖回怪物，走向尤卓身边，烦躁地耸了下僵硬的肩膀。
“……”
丁祈一言不发，但不自觉地就挺起了背。
更多的逝者——他还是觉得叫怪物别扭——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也在等一个归处。他们的身影明明挺立在那儿，可看上去却摇摇欲坠，就像风一吹就能倒一样，非常脆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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