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不祥的预感在胸中急剧地扩大、又骤然压缩，压得莱利雅胸口一阵闷痛。抢在莱利雅之前的，金强硬地拽着拉塞尔跟上他的脚步，冲进了广场之中。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安德鲁喉咙动脉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染满了整张谈判桌，铺洒流淌到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滴答，滴答。
莱利雅仿佛听到了鲜血掉落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紧盯着广场高台那头保持着欲将倾倒的站姿站立着的安德鲁。他手里还攥着和平谈判的文件稿，正站起身来面对着公主，不知道是要诉说些什么，是不是因为对协议上某些条款项目不满意而惊怒激昂呢？……可这激昂却被子弹从喉间穿透遏止，再也没有机会发出。
为什么？
莱利雅看着安德鲁摇摇欲坠的身形，鲜血不断从他喉咙处涌出；
为什么？
她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就好像是她自己的喉咙也在喷涌鲜血，发出汩汩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离开那里，为什么要把金拉到一边，为什么还要在前一刻和金有说有笑？金就算拽着拉塞尔过去打扰谈判闹乱场子又有什么关系？混乱有什么关系？就算逆反原来的决定又有什么关系？有他们在的话一定可以保证安德鲁的安全的，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前一刻还敢那么高兴？！……莱利雅痛恨她之前的快乐，甚至忍不住愤恨漂亮男人刚才为什么没有替安德鲁挡下子弹，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吧，为什么那么吝啬不愿意伸一把手？！……
莱利雅忍不住伸手抓向了自己的脖子，那里干涩烟痛得像破了口子，她怔怔站在原处动也不动，强烈的自我厌恶将她掩埋，周围混乱不堪的警戒和枪响让她做不出丝毫反应。
“雅！！！”
“雅——————！！！！！”
恍惚中，莱利雅似乎听到，金在遥远的高台上放声大吼。
“雅——！！！”再凝神，的确听到金在喊她，急促的怒吼：“雅！！”“雅！！！过来啊————”“过来帮我！！！！！”
遥远的高台，逐渐清晰了。那之上，金一面顾着倒下的安德鲁温热的尸体，一面又紧紧抓住拉塞尔不能让他跑掉，台上混乱不堪，贵族愚蠢懦弱的尖叫混杂着侍卫兵维持秩序护送公主安全离去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和枪支的驱赶声控制了整个局面。
“过来帮我……金叫我帮他……这个时候他还叫我去帮他……对这样的我……”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叫做救赎，大概这个就是。“啊啊……”带着哭腔，莱利雅哼出声，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
再一抹脸，朝金的所在瞬移过去。
扑向妄图逃跑的拉塞尔，尽所有的力气一拳将之击倒在地。
一声重创，“嘭！”
莱利雅的心，在发寒发狠。
所有，给安德鲁、给金、给我带来痛苦的，我势必向你们一一找回。
战后。
天台。
从天台上往下看，就是宏大的广场和广场正东方的高台，那天安德鲁和班布公主喝过茶聊过天的地方。
一支香烟点在天台石砌护栏的边上。天台上一丝风也没有，香烟袅袅，笔直冲往天上。不知道能不能到达天上。
吸……橙红。烟身振颤，烟线紊乱了。
金摆了一支香烟在天台石栏上，另一支叼在嘴里，默默地吸，吐，再吸。
“那一天开枪的人是古兰西人。”“好在不是他自己人。”“马其顿那个疯子，妄为古兰西唯一一个异姓亲王，竟妄想趁势打入加奇内部，制造混乱打破和谐，杀掉所有的贵族官员，控制加奇的枢纽——帝都圣马蒂……”“他说什么来着？想要为古兰西皇帝陛下建立伟大的功勋，像一千多年前加奇长驱直入打入古兰西般，再打回去，再创古兰西的辉煌，迎接昔日的子民？……”“结果不过是丑态毕露，被灰溜溜的遣送回国而已。”
烟身纹丝不动。烟线也趋于笔直。
“金……”莱利雅眉头挑动，手指僵直得发抖，想大喊几句宣泄一通，声音却卡在细小的喉咙口，“说句话吧，金。”“我知道我错了，不该在那个时候自己离开还拉着你一起离开……我知道我错了，这几天你都不愿意跟我说句话，我有多么混账，我很清楚，害死了安德鲁还害得大家（北方）陷入被动受控的局面，我真的…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被枪杀的不只有他吧，还有那个叫做塔奇·墨菲斯的首相。”金忽然说。
沉默一瞬。
“……嗯。”
塔奇·墨菲斯……真的如罪状上所说的勾结贵族、煽动教廷叛乱吗？莱利雅并不这么认为，更不敢告诉金，她曾经和涅叔一起私下里见过塔奇。这次的事已经尽让金往涅叔头上怀疑了，不管事实如何，这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至于罗列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罪状，像是[没有尽到维护帝都治安，保护民众不受伤害的责任]……哼，帝都治安所守备军都是吃/屎的？不过再说这么多也没有用了。“唉……”长叹一口气。
莱利雅其实很想再见涅一面，只可惜自从上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几天绕着整个圣马蒂城跑了好几遍，也没有抓住他哪怕一丝一毫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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