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挚闻言，惊讶的张大了咀巴：“什么，老师？他秦庶那个青皮小子，敢对我老世族动刀子？”
老甘龍一声叹息：“不是他秦庶，而是他秦庶怂恿君上，对老世族动刀子。”
杜挚脸色铁青，漏出凶狠之色：“老师，要不，我找人，灭了那小子何如？”
老甘龍拿着手里的拐杖，噹的一声敲了一下杜挚：“蠢！新法未动，人却被杀。你以为嬴渠梁是一头猪嘛？会猜不到是我们干的？”
杜挚缩着脖子：“是，老师！”
老甘龍再次一声微叹：“你且下车，召孟坼、西乞弧、白缙、等老世族首领，到我这里一叙。记住，嬴氏一族的老世族首领，半个都不许叫。”
杜挚连忙道：“我知道了老师，学生这就下去告孟西白……”
……
内室里，嬴渠梁、秦庶、卫鞅三人快步而至。
嬴渠梁拿着卫鞅的强秦九论，朝家老黑伯急冲冲道：“黑伯，今天煮上几份肥羊炖，酒也来几坛，我要客请大司寇和法家大贤。”
嬴渠梁一向简朴，他如此说，黑伯十分高兴，他的这个君上，终于肯吃禸补补身体了。黑伯连忙笑着拱手：“君上，我马上亲自动手煮。”
嬴渠梁也不跟卫鞅和秦庶客套，直接就坐在内室的案几旁边，急冲冲的打开了卫鞅的强秦九论，喃喃自语一般，念出声来……
田论：废井田、开阡陌、士族封地收回国有，土地买卖自由。
税赋论：彻底去除士族贡品制，改为民按田亩数目、工则按坊、商按交易额度纳税新法。
军功论：凡战场杀敌者，无论士族百姓，均按杀敌数目封爵位。
农爵论……郡县论……度量衡论……官制论……齐俗论……
嬴渠梁将卫鞅的强秦九论的这份粗纲，飞速的浏览了一遍。然后，猛然合上书简，闭上了眼睛……
秦庶和卫鞅没有打扰嬴渠梁。
片刻之后，嬴渠梁缓缓睁开眼睛：“大司寇，卫鞅，这个新法一出，老世族会立刻炸锅啊。甚至，可能会引起秦国莫大的动荡不安。”
秦庶微笑：“君上所言极是。士族的封地收回国有，他们不炸锅，反倒不正常了。而且，数百年来，国之官爵，向来只在豪门士族之间流转。
普通的平民百姓，无论立下了多大的功劳，也是与功爵无缘。如今要行军功论，让草民百姓，跟他们豪门士族，一起同进秦国朝廷，比肩齐坐，老世族心中定然愤愤然也。
税赋论，之前老世族封地，朝贡朝廷的贡品，全要看他们的心情，如今，按照田亩数目纳税，这等于是从他们兜里掏银子……呃，掏钱财，他们要是满意了才怪？
反正，新法之种种，全都是与国与民有利，而与老世族无利。这也就是朝堂之上，老世族全体围攻秦庶的原因。
然则，君上，此时此刻，你要想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是要一个老世族强大的垂危之秦国，还是要一个国富民强的强盛之秦国。”
卫鞅并不是傻子，他连忙拱手作揖给秦庶助攻：“君上，秦国本就贫弱，而秦国之国力，又大半被老世族侵夺。明明是十之财富，散而为一，国利不凝，国力便不凝也。秦国又凭什么与山东六国同抗天下。”
秦庶添火：“君上，人性本恶。秦国国力，分而被老世族侵吞，国家面对困境，没有财货实力，便没有了对国家的掌控力。
国难当头之际，你难道指望老世族同心协力，倾尽所有救国嘛？不，人都是自私的，不管他们在怎么爱国，他们都会把家族乃至个人的利益，放在国家之上。
人一过百，形形色色。
况大秦老世族，光族qun就不止百余个，人口更是数以十几万乃至几十万计，指望这些所有人同心同德，无疑痴人说梦尔。
正所谓，大谋独断，国力，只有掌握在小部分同心协力的人手里，这架国家机器的运转，才会如臂使指。
君上，秦国已经是岌岌可危之境，再不行变法，唯恐时不再来也，这恐怕是秦国最后一个机会了……”
“啪！”
嬴渠梁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变法！”
嬴渠梁一脸的激动，激动都有点哆嗦了：“秦国不能亡在我嬴渠梁的手里。我再也看不下去秦国这个死样子了，遭受山东六国的羞辱，国君国君抬不起头，秦国人秦国人抬不起头。再不变大变强，我这个国君还算什么国君！”
“君上万岁！”
秦庶和卫鞅，一起朝嬴渠梁拱手高呼。
黑伯在门外，呵呵的笑着三人，这时不失时机的进来：“君上、大司寇，卫先生，肥羊炖好了。整整半只羊。苦菜两盘、秦酒三坛、硬面饼子一盆。若不够，我再添。”
嬴渠梁顿时大喜：“快上来快上来，来来来，卫鞅啊，你来的时间短，来，尝尝我秦国的秦酒和肥羊炖，那叫一个绝……”
这三个‘饭桶’坐在了一起，君臣欢畅的笑声，响满了房间。
黑伯在旁边笑着擦擦自己的眼泪，喃喃自语：“哎，君上打接替君位以来，第一次笑了，看来，秦国，要好了呀，要好了呀……”
……
秦国今年的初雪似乎来的早一些，所以这是一个漫长的冬季。
足足有四五个月的时间，提心吊胆的老世族却发现，在那次激烈的廷争之后，嗯，就没有之后了。
卫鞅被封为一个小小的客卿，拘囿与一个小小的书房，整个冬天，竟然没有见他出来一趟。
嬴渠梁则是正常的上朝，处理国事。丝毫也没有提及变法的事情。
而至于那个上蹿下跳的秦庶，则是依然读书，或者陪太子嬴驷读书。偶尔，也会骑骑马打个猎，猎个野鸡兔子什么的……
秦国，什么都没变……
老世族们原来紧绷的脸，一点点的，经过漫长的冬季，终于渐渐的漏出了松弛的笑容……
孟西白三族将领客室小聚。
孟坼哈哈大笑：“西乞兄，看来，这秦庶就是他娘的雷声大雨点小啊，他娘的你看他当时在朝堂上的嚣张劲儿，还真把老子吓了一跳。”
西乞弧也哈哈大笑：“谁说不是呢？吓的我以为，秦国还真要变天了呢。现在看来，卫鞅和秦庶那两瓜娃子，君上根本就没瞧得上他。”
白缙：“然也然也，我老秦人是什么人，那都是上马提刀打天下的。他们两，算个什么东西？”
“哈哈哈……白兄一语道破其中真谛，来，我敬你一爵……”感谢【陆陆看看】豪侠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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