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来“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清晨，闵白竟表现出轻微起床气。 陆时习惯早起，坐起来时身后传来些微响动，他以为对方已醒，也就不再下意识放轻手脚，殊不知便是这一点令闵白气恼——他换好衣服洗脸漱口又到厨房煎了蛋热了粥盛了咸菜，但仍不见有人从卧房里出来。他走回卧房，却见那人正盘腿坐在床上，头上还顶着层被子，面色煞是难看。
陆时心下好笑，伸手摘了被子，领子却被闵白揪住，而不见任何下文。他先是一愣，却又毫不费力地意识到原因所在。露出抱歉的微笑，安抚般吻吻那人嘴角：“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一定轻些。”虽然有些惊讶，但并不因此觉得被指责般气恼（尽管对方大概也没有要指责他的意思。）
多少年前有人跟他提过一句，爱啊情啊，终究需要互相纵容。
他亲的是闵白嘴角，作家先生却扭过头来，直接与他双唇相贴，抓着衣领的手也渐渐垂落，但紧接着便用力抓紧他臂膊。陆时被他抓得发疼，亦不想被放开，索性抽了手扣住他后颈，像要逼到对方发晕般，拿出比闵白更用力的势头去回吻那人。
吻到半路，陆时有些尴尬地一僵。昨晚才被他干到哭出来的人，像看穿他心思，移开双唇后促狭眯眼，在陆时有些难耐的轻轻喘息中，将手往被子下方的世界伸去。
——好不容易将闵白从卧室带出来，已经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粥和蛋都凉了，目前的一家之主只好又去厨房加热一回。他对着微波炉上下其手的时候闵白就在他身后，手臂伸出来圈住他腰身，顺带将头埋在陆时颈畔，嘴唇再往上一点便是陆时耳垂。他没说什么话，但浅浅呼吸声被这个动作放大，微热鼻息擦着他耳廓，让男人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搞不好这顿早饭还没法吃，陆时深深吸气，认真考虑起在脑子里过一遍大悲咒的可行性来。
好在他们没再擦枪起火，进食的过程中也没有你看我一眼我瞟你一下两个人都脸颊绯红的少女桥段，更没有你喂一口我啊一声最后两个人身上都落满饭粒的恶俗场面。但吃到一半陆时还是有点愧怍，他想起昨晚那人声音是泛着哑的，突然觉得煎蛋是件蛮不负责的事。
作家先生的起床气来得快去得更快，这时已经解决掉自己的煎蛋，表示陆时做的很好吃这点油根本算不上油腻，表示自己最讨厌白煮蛋所以千万不要以健康之名这么做，最后面带微笑提出建议，说下次煎蛋上放些生抽会更好。
陆时一一应下，胸中竟有愉快的气泡扑啦啦生起，好像带着期待的颜色，好像带着今年最流行的粉晶光芒。
但闵白随后便说他有事得先回自己家中，陆时有点惊讶又有点失望，失望是感性的，很容易被理性化解，剩下的只是惊讶，仿佛惊讶于他怎会觉得失望——失望来自期待落空，而扑啦啦飞进他肋间的期待来得这么快，他甚至有点恍神。
不可否认的是，陆时终于觉得开心，有点终于找到落脚点的感觉，但又高于这种安心感。
他送闵白回去，开车时仍忍不住看闵白两眼，见他双手交叉落在身前，躺在车座里微闭着眼。白皙面皮上睫羽投下浅浅的阴影（他竟敢用如此恶俗笔调形容对方，心道作家本人听到如此描绘，一定会嗤之以鼻。）。
他喜欢这面容，有再仔细打量的打算，但车已驶出小区开上主干道，他不敢分神，只好紧盯前方，却又像是一心等待半路杀出个落日般温和又漫长的红灯。
闵白到目的地后便从闭目小憩模式中醒来，像错过熙攘车流般显出轻微茫然。待看清是自己公寓楼下后，方大梦初醒般后知后觉地吐了个“谢”字——事实却是舌面距硬腭还很远，气流尚在喉咙眼里酝酿时，陆时便将自己的手置于闵白紧扣的双手上，并扭过身不由分说地吻他，迫使他吞掉那个字眼。其实陆时一点也不想吻他，这不是说他不想吻他……而是他有更多话，想说，知道自己该说，但不敢开口，因为害怕作家会在之前开口。这不是说他怕作家开口……而是他怕——
闵白像知道他心声，松口后轻轻耸耸肩，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叹口气，却还是被陆时察觉。陆时蹙眉，抓住闵白双手的指节又微微用力，反而又泄露了一丝情绪给对方。他分一只手来擦拭对方唇边的水渍，无端觉得那有点像泪痕。而闵白顺从地****，甚至往他那里微微靠近
不算饱胀的情绪开始在狭小的空间里堆积，不足以发酵到令人感伤，但是足以构成一个瞬间：在那个瞬间，沉默成为向彼此致意的最佳方式。
他放开闵白，闵白下车前对他笑，洒脱又磊落，但眼底有水波。
他看到闵白走入楼门时，生出想下车冲动，他没有刻意压抑这想法，但也只够他下车。他倚着车门，眼底屋厦浮起，正午日光下镀着银灰。他等到银灰的中上部亮起能让他看见的光，便摸烟出来抽。
烟盒不硬，铁锈红颜色，印了小小王冠在上面，华文中宋白字写着吸烟有害健康。他在闵白家里留意到的包装，如今静静躺在上衣口袋，紧贴胸膛，成为彼此吸引并逐渐走向相爱的证明。
但回家后陆时便开始后悔，好像他的确应该对对方说点什么，但此刻竟找不到可以说下去的话题。说，反而能暴露不确定、不稳定甚至不安。只有炮友需要时不时联络，决定见面时间。而他们现在明明是爱人。患得患失不是太好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像自己——事情发生得有点快，让他觉得自己不像自己。
好像他要用这种“快”，去冲刷走什么一样。冲走回忆，冲走过去，留下那个要认真爱人的自己。
他去浴室抹了把脸，水声哗哗，倒是迅速冲刷走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切香肠时看到有鸟落在自家窗檐上，小红嘴煞是好看，而它脚下的。他咔咔拍了两张照片，传给闵白，没期待什么回应，纯粹分享。但没隔多久便收到回复——因为陆时先压下了心头的期待，所以觉得惊喜更甚。
闵白回他：“嗯，我也想你。”
过了两天，作家先生便提着行李，从自家公寓又搬到陆时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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