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不明白自己为何在这时还能分神，又知道自己再分神也不可能想到“顾琮书”之外的事物。他将手伸出去，好像要推开对方，顾琮书却轻笑，捉住那只手递到唇边轻吻，舌头在突起的指骨上舔过扫过。他被迫与之十指相扣。
顾琮书拉开他的裤子握住他，在**之下他有了反应，悲哀地意识到他的身体已熟悉这样的方式，而现在正在梦里持续这样对待他的人，依然对他有巨大的不可捉摸的难以抗衡的吸引力。
陆时的喉咙哽住，湿意从眼角泛开。他像被人看穿心思一样狼狈，想抬手擦去“耻辱”的证明，却被顾琮书按住。画家的唇舌扫过他的眼尾，**地移动到耳垂。顾琮书赤裸着抱紧他，被他嵌入，在他耳边喘息哭泣愉悦地尖叫，声音发颤好像带笑。落在他身上的颜料被汗浸湿，氤氲扩散蔓延，艳丽的花朵绽放，飞速伸展的猩红花藤将他们锁紧。
怎样？顾琮书不压抑甜腻的嗓音，揽紧陆时肩膊，塞壬般欢歌。你要与有情人做快乐事，我难道不算你的有情人？这种事难道不快乐？他笑且叫，身后收紧，榨干陆时理智。他的一部分飞溅，像暗夜里小小的光束烫痛皮肤。我孰与城北闵公美？与闵白相较，我何如？新的形象滑入梦境。在这之前两个人共同释放，时间堆砌出默契合拍。旧日爱人在他的床上仰起脖颈，像专等他来啮之咬之。
陆时紧闭双唇，顾琮书用舌头来撬，撬开唇瓣，于牙关狠狠遭一记闭门羹。他不恼，只笑，说你心虚什么。陆时想推开顾琮书，那旧人形象却再度汗津津黏上来，引他第二次往深处坠跌。陆时低声说我没想过要把他当你替身，语气仓促。
顾琮书突然咯咯笑，说当然，他怎配当我替身？他咬他锁骨，惊起绯红暗火一簇。而陆时在那笑声里隐约捕捉到一丝悲凉，轻轻放过，认定是错觉。
他没放过的是顾琮书的下句话：“我相信你要爱闵白，但你分明更爱我。”
而后他被顾琮书推离梦境，天旋地转一阵，随即陷入死寂。黑暗中身边传来他人呼吸声，像幻梦尾声，却又逼他回归现实。
现实里身下泛开冰凉、潮湿、黏腻的一片。
他想起十一岁时第一次遭遇青春期躁动，早有预料但仍觉窘迫，未开灯夜里一头扎进厕所刷洗底裤，感到无可避免的羞耻在血管深处扎根。他以为自己做得够好，够隐蔽，但四角裤却固执在晾衣架上招展，像一面旗帜。看到那面旗帜时，那时尚未离家的母亲笑盈盈送上称赞。
“啊呀呀，我们陆时也长大了，变成男人了呢——”
强烈的呕吐感窜上喉头。陆时推开被子，拉开闵白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像十来年前一样飞奔向厕所。他反胃、极想呕吐，但并没有什么可感知的实体流质来冲洗喉管。他不知干呕与呕出实物哪个更文明，更能让他好受。有泪无声谓之泣，有泪有声谓之哭，无泪有声大概算嚎，算嘶吼，算最做作作派，而干呕大抵相似。
他按住马桶边沿，胃中开始灼痛。觉得自己像醉汉，茫茫然俯视一不见底黑洞。
他奔回卧室，浑身发冷。途中窗帘浮动，天色泛起月白，一下又一下晃过他的脸。闵白依旧沉睡，翻过身躯背对他，他想抱紧那身躯却又收回手。但陆时确信他明明能喊醒那人，或者在那人醒来后告诉他发生的事，就跟两人确定关系上床**平日吃饭泄露风月往事一样自然，他知道闵白会理解他——他知道他没有权利不把理解当作纵容。
他只是想说些真心话，对能分只耳朵倾听的人，对能听懂的人。
但他只是看着闵白背影，心里很酸，不至流泪。知道相爱是抹去晦暗时光的柔纱，他不可以再揭纱布裸露伤疤。实话说他已好久未做梦，旁人看到，未必不会将这点“绮梦”视作他有幸得到的慰藉……可身边这位才是最大安慰才对。
他叹口气，闵白转过来闭着眼，沉睡时也面对他，大概算是无意识的信赖。陆时不敢看那静谧面容，背过身去压好被子一角。
他迷迷糊糊捱到天明，来日朝阳依旧耀眼，太阳底下开车时险些发生擦挂。——那辆车是漂亮的铁锈红色，姑且可以解释他怎么盯了那么久，却没有应有的正常反应。
若街上有雨无车，他会急煞至路边低头埋入方向盘，按响喇叭到悲鸣，姿态会像痛哭。但日月盈仄如常，太阳底下无新事，捕风者多而捕风捉影者少，他便一如既往将车驶向公司停车场，对前台小妹妹礼节性微笑，打起精神面对数据洪流，有同事带了烧鹅分给大家，他毫不客气收下。吃完后去洗手，抬头看洗手间镜子，觉得自己还未到心神憔悴眼下发青的地步。
会好的，他想，没有过不去的人，何况是在分别这么久之后。
工作完后要回家，回家便能看见爱人。开门时并没有人迎接，他便蹑手蹑脚进了书房，看见闵白正伏在桌上，头在臂弯里埋得很低，发丝柔软地遮着眼，很是安然。他看见电脑屏幕是黑的，但能听到主机隐约的运转呼吸，心知这人大概睡了有段时间。
陆时知道闵白早些日子有昼伏夜出的习惯，但两人同居后作息时间已几乎一致。是什么让他前晚没睡好？
陆时抄着手站在一边，阳光从落地窗里潜进来，偷偷地将闵白的侧颜照出微红。这是令他安心的场景，他静静看了一会，内心偷偷浮起一些一言难尽的思绪，被他压下去。要安心，他对自己说。
闵白没有起来，他也没有做晚饭的打算。白日将近时的那点阳光最是温和，他舍不得拿言语或动作来打断，索性往飘窗上一躺，曲肘当枕双腿翘起，打算自己也打一小会盹，等闵白醒来两个人一起出去吃——夜宵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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