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明夜（1）
半路撞鬼是什么体验？
戴悦慢慢顿顿地抬头，眼睛竖直着微微抬起，正撞上了一双空洞，虚幻，似乎只是一双黑窟窿似的双眼，那双眼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在眼窝中间闪烁的极小的两颗红点，但它好像能看到戴悦已经和它对视，把本就已经到耳根的嘴巴咧得更大，两边倒钩似的嘴角几乎要靠到了眼角。
它，这张鬼面，拿着自己恶心的容貌，毫不掩饰地展露欢喜。
它欢喜得几乎能把人给吓死。
戴悦看着，站着，上下之间仰着脖子对视着，恐惧在他内心里已经麻木，极度放浪的空虚几乎要填满它的整个胸膛。
他甚至有点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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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前，C大某间男寝里照常回荡着老年收音机发出的字正腔圆的播报——
“……近日来，我市连续发生三起恶意伤害事件，共造成多人死亡和受伤，对此，市领导高度重视，市公安局将派出……”
——这年头还有哪个大学生听收音机？
522寝室听，而且这寝室里四个人都听，而且听的种类还不甚相同，老大听交通广播，老三听英语，老四听时事新闻，老五，我们本篇故事倒霉催的主人公戴悦，他听的是黄梅戏。
轮不到他黄梅戏的公放顺序也无妨，此时此刻，他正掐着指头捏着嗓，咿咿呀呀对着那ipad当碗盖的泡面哼着轮七八糟组叠成的自创小曲儿。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郎君与我下泡面～”
寝室里游游荡荡，飘着一股子戳了胃的奇香。宿舍老大受不住了，从书桌前探出个脑袋来：“我说戴悦班长，你干嘛呢？”
“我～”戴悦掐着嗓子转着腔，“我～泡泡面呢～”
老大显然对这带了三分娇媚的音调习以为常，充耳不闻其中怪异，只很淡定地把话题继续了下去：“你作业做完了？”小小顿了一下，又略加重了些许语气，“我可告诉你，这是专业课的期中作业，而且明天要交的。”
戴悦把塑料碗上的ipad一掀，香味浓度一下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头饱和起来，惹得宿舍剩下两都心猿意马，看着电脑屏上方方正正的中国字，好像都能从字里行间里看到一碗汤汁浓郁的泡面。
“啊～慈禧太后～对晚清的影响～～”
老大：“你这唱的是黄梅戏还是京剧啊？”
戴悦咳咳了两声，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又说，“不就是几千字的论文吗？还有几个小时呢，憋得出，肯定憋的出。”
老大别过脸去，虽然心里头不忿，但他也知道，他的确能憋得出。
戴悦仿佛生来就是打击人的。16岁的小年龄，181的大个子，家境优渥学习优秀，直接跳级来了C大历史系，虽说在寝室排老五，可是在班里排第一。
他是一个深受辅导员喜爱的班长。
宿舍众人正暗搓搓吐槽，就听得手机铃声响起，戴悦疑惑地“嗯？”了一声，瞬间就卧槽了，“老三！！！把你那个老年广播关一下，交际花打电话来了！！！！”
——你看，多受喜爱，晚上11点都能接到电话。
老三从桌前探出了一张尖尖瘦瘦的脸，细着嗓子应了一声“哎！”
宿舍一下安静了。
戴悦轻咳着试了试嗓子，立马变出了一副温柔敦厚，隶属于谦谦君子的腔调：“喂～对，辅导员，是我戴悦。”
这丫的把自己辅导员给标记成了交际花。
戴悦声音谦和，面上也配套地挂上了如沐春风的微笑：“啊！作业早就写完了，怎么可能最后一天赶呢……”
宿舍众人：“……”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又听到戴悦这头说道：“不忙，我又不出门，外头人那么多，还不如在寝室多看两本书进行崇高的思想建设。哎，没有没有，就是平时爱看书……”
宿舍：“草！真够不要脸的！”
电话那头却好像说了个什么事儿，让戴悦一下变了腔调，把一声“啊？”转得回肠荡气，“现在吗？现在就去接？”
“不麻烦不麻烦，22:50的车是吧，那估计到学校门口车站要晚上12点了，哎呀，当老师的还真累……没关系，天又不冷，就一点路……我马上收拾收拾就出门啊。”
“不辛苦，我怎么会辛苦呢？为领导服务、为领导排忧是我戴家的处世宗旨，何况还是让我去接一个领导……好勒！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得了，领导再见！“
戴悦热情洋溢地挂了电话，手机一摔却瞬间变了脸色：“个交际花，大晚上的还给老子派任务，真他妈的过分。”
老大转着椅子过来直接滑溜了过来，高昂的音调里带着明目张胆的幸灾乐祸：“戴大班长，又被咱交际花交付了什么光荣使命？”
戴悦颓然地仰倒在了椅子上，“说是新来的体育老师今天过来，没买到早上的票，晚上到，怕他不认路，让我去接一下。”
老大问：“不是说是领导吗？”
老四一边打字一边竖着耳朵，听了谈论还硬生生插进来一句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把所有老师都叫做领导。”
戴悦转过头来解释：“还真不是，这体育老师主职还是教体育的，身上兼任学校一个什么办公室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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