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习惯了，戴悦对着这两只鬼身已然没有了害怕的情绪，经历了他们所经历的，哀伤了他们所哀伤的，如今在他的眼里，他们只是两位可怜的，普通的逝者而已。
戴悦看向了那个窈窕的影子，轻而又轻地缓缓说道：“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甘愿背负杀人的极恶罪名，最后还死在了自己爱人的手上，值得吗？”
墙面上那只细长的影子剧烈地摇晃起来，像是哀恸不可抑制，也像是愤怒不堪克制。她颤颤抖抖，奋力地向四周挥舞着自己的双臂，慢慢地把自己的形体从墙上剖了下来，可大片的黑影依旧被吸附在了墙上，不可撼动。
戴悦立马地后退一步，拉着何安的袖子问道：“它不会下来吧。”
何安眼皮都懒得抬，“不会。”
“哦，那我就放心了，”戴悦安心拍了拍胸脯，不再去管那个正戳了伤心事在发疯的女人，他也知道，让她独自一人从头到尾把思绪理一理比千言万语的安慰要更加有效，他把头偏了偏，又望向了另外一个影子，在那段回忆中，程赛赛可以算是他最喜欢的一位，温柔知礼，明辨是非，可惜就是少了一点偏爱，才让本性善妒的朱珠走上了歧途，“你……唉。”
何安不会让自己累着，他早把椅子给扶了起来自己坐着，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听着戴悦的思想教育，“你说就说，你叹什么气啊。”
戴悦轻轻说道：“我喜欢他，”说完又想了想，郑重其事的点头，“很喜欢。”
可惜苍天好恶，从不让温柔之人被温柔以待，总爱凑成一幕幕戏外人喟叹的悲剧。
何安一下抬了目光，一双锐利的眼恍若离镗的子弹，一下便朝着程赛赛的鬼身射去。程赛赛的鬼身应景地一个躬身，一下跪倒在墙面上，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戴悦惊讶地抬手指着他：“哎哎！怎么了这是？”
何安早已重新垂下眼皮，仿佛事不关己，只在戴悦疑惑时候又懒散地抬上了三分，慢悠悠地说道：“谁知道呢？”他眼神虚无缥缈的乱晃，忽然看到了桌面上的电子钟，“哦，我知道！现在都四点多了，天要亮了，他们的气力都要散了。”
戴悦：“我能做的都做了，我能说的也都说了，剩下的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何安：“你做完了？那轮到我了，”他伸手把身边的抽屉一开，从一个锦盒里掏出了一颗血红的珠子，他扬着这颗珠子对着面前的两只鬼说道，“你们都知道这是什么吧，真要细细说来，你们都是朱珠的爱人，这颗珠子是朱珠的淫（和谐）欲，他为了这颗珠子放弃了爱的权利，也可以说你们是因为这颗珠子而死的。”
戴悦敬佩地望向了何安，不愧是能当老师的三流半仙，竟三言两语就把仇恨目标给悄无声息的转移了去，看来是要拿这颗珠子大作文章了。
眼瞧着如今的场面已经不需要他再来插手，他便四下寻找，看看有什么舒服的位置能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可惜这到底只是一个单人公寓，唯一的椅子已经在何安的屁股底下拜服，他寻来寻去也没法再寻到一个能坐的地方，于是默默地挪到床边，干脆地坐到了床上。
何安看了他一眼，又别过眼去，对着墙上那两只鬼厉声说道：“如果你们放下恩怨，我以全真道名起誓，愿倾尽全力助尔等化解怨气以入阴司，”他顿了顿，眼神逐渐冰寒，声音也跟着更加不近人情，“但如若执迷不悟，非要与尘缘兄仇鱼死网破，那便为天地不容，万灵皆恶！”
墙上的两只鬼身一动不动，虽然没有动作和言语，但戴悦却莫名地清楚，他们选的是后一条路。
戴悦清楚，何安这个本行的大拿自然也更加清楚，他闭了闭眼，一向冷漠的神情的终浮现了几丝遗憾，“既然如此，好吧……”他朝着戴悦招了招手，“过来。”
戴悦没想到这时候还有自己的事，虽然奇怪，但却顺从，抬手掀了被子便从床上滚了下来，“老师，你叫我？”
何安斜了他一眼：“不叫你叫谁，叫鬼吗？”
不知道墙上那两只事怎么想的，反正戴悦是替他们尴尬了。
他摸了摸鼻子凑上前去，何安朝他伸了一只手说道：“把手给我。”
戴悦：“？干嘛？”可虽然嘴上警戒着，手臂却很自觉地抬起，把手放在了何安的手心里。
何安说：“有点疼。”说罢，便捏起了他的一根食指，放进自己的嘴里轻轻一咬，戴悦只觉得略有刺痛，估摸着是把他给咬破皮了。何安咬破了戴悦的手指，便张嘴放了他出来，一只手捏着他的腕子往怀里一拽，便把他直接给搂了个满怀。
戴悦脑子里满是星星的问号，可奈何还没来得及张嘴来问，他便感觉身体又被转了半圈，前胸从何安的怀里逃逸，转而以后背紧贴。何安就这么拥着他，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让他把那只咬破了皮的手指向前伸直，指引着他在空中画下了繁复的符咒。
按理说戴悦只是个常人，他是没有什么能力作出这种凭空作画的本事的，但是在何安的指引下，他的血还真在半空凝而成型，定而不乱，这种鬼画符的东西他也不懂，只是看着和当初把慈禧太后打下地狱时候用的不是同一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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