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其中滋味,倒让袁涣等人唏嘘不已。可叹、亦有几分可悲。
反观邴原却一脸坦然:“此处乡民本是存储不多,不以原不才,而以性命托付,且匀食活命,说到底仍是原得了乡民救助。如今援者已至,原也当离去了。”
“根距兄有墨者之心,原敬佩。”孙原拱手致意。墨者即战国时期墨家学派子弟,诸国战乱,墨者奔走天下助各国守城,不受回报。孙原以墨者喻邴原,实是恰当。
正说话间,突然听闻远处突然来一声女子惊叫声:“啊!”随后,便听得围栏外面传来一声震天的吼声!
孙原等人霍然转头,登时色变:这吼声,分明是一声虎吼!
此处平原,哪里来的猛虎?
随之而来是无数尖叫惊呼,四散奔逃的人群如同见了恐怖饥民一般,丧魂丢魄!
孙原等人正欲拦下人群,便看见不远处的骤然打开的正门,有一头巨大的虎匍匐在地面上,气机收敛,如同待人而嗜一般!
一头真正的猛虎!
面目狰狞,锋锐獠牙,低沉虎吼,一双虎目瞪如血瞳,袁涣等人如何见过这等场面,登时骇然变色,一贯平稳如许靖,也不经面失血色!
孙原眉心一凝,只往前一步,隐约已将众人尽数护在身后,手中剑气凝聚,剑印已成,蓄势待发。
猛然间白影闪过,李怡萱绝美的容颜登时出现在他身前:“青羽不可!”
“然姐?”孙原心中诧异,余光扫过,便看见李怡萱身后那只猛虎四肢凝力,已作势欲扑!
他的眼睛在一瞬间慢慢睁大,左手凝聚的前所未有的磅礴剑气霍然抬起!
一只纤纤素手悄然搭上他的手腕,轻轻握住了那因为力量磅礴而轻轻颤动的手。
她的眸眼里尽是关怀,温柔如水,遮盖过了嗜血猛兽的可怕。
是你么?
孙原心头一震,骤然清醒。随即便听到一声崩山裂石的怒吼:
“畜生——敢尔?”
声盖虎吼,那头巨大的猛虎周身一颤,突然拔地而起,孙原趁势望去,那头猛虎竟被一股力量抛起,重重地倒砸向地面!
大地轰然一震,那猛虎沉痛怒吼,七窍之中竟然同时流血!四肢意欲挣扎,却再度被高举而起,重重砸落地面!
猛虎恸呼惨叫,身体震动连连,竟是无法再动弹了。袁涣、邴原等人趁势看去,竟是有一位极其雄伟的壮汉正站在那猛虎的身后,手里正紧握一条长长的虎尾。
这汉子竟能将这猛兽视如玩物一般!
不远处袁涣抬手擦了一下额头冷汗,冲身边的邴原道:“这壮士当真可怕。”
“可怕?”邴原看了他一眼,却是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和洽、许靖等人皆是一身冷汗,听了邴原这般语气,不由都皱起眉来。乍见猛兽,众人皆是冷汗连连,纵然是见过万千饿殍的可怕景象,仍是不能自主。而邴原这般模样,莫说动乱,便是冷汗都不曾流一滴。
射坚正在邴原身后,不禁淡淡道:“根距先生好定力。”
邴原何等心思,自然知晓射坚心中之意。十分话中,倒有五分意思指邴原故作镇定。他也不恼,也不回头,只是笑道:“这世间可怕之物,从来不是洪水猛兽,天生之物,遵循天道,自然当泰然处之。”
射坚登时明白七分,不禁由衷佩服,拱手而拜:“先生明见,坚不及也。”不过停顿了一下,只见他反问道:“听先生话中,似是无所畏惧?”
“原何德何能?”邴原又摇头道,转过身来,见了射坚模样,连忙伸手扶起射坚:“掾属多礼,原岂能受得这一礼?”
他虽知射坚等人皆是魏郡掾属,却也只认识荀攸和许靖,其余人等却是一个也不认识,更不知射坚年纪虽轻却已是做过天子近臣的人物,只当作他是一个普通掾属罢了。
“世间可怕者,原未敢面对。”
射坚听了愈发惊奇,身侧荀攸眼光流转,似是明白邴原话中之意。
邴原正看见荀攸模样,便笑道:“公达先生既然已经知晓,不妨请你一解困惑罢。”说罢,便冲众人微微失礼,转头去了。
众人一晃神,邴原便已远了,只得把目光皆留在荀攸身上。
荀攸摇头,轻轻一叹:“诸位皆久历人世,尚未看破这尘世间最可怕的便是……人心么?”
那头猛虎被那壮士重重两摔,已倒在地上不动了。孙原收敛心神,看着身前女子,凝眉反问道:“这般情急,你还挺身而出?”
李怡萱轻轻松开手,摇摇头道:“寻常事,我拦你做什么,只是今日的你太过紧张了,这式剑印能用么?”
孙原一愣,却是反应过来左手捏的印诀,也不知他心思何等变化,只听见低声话语:“我……竟有些紧张了。”
印诀散去的那一瞬间,邴原正在身后,看见了那式奇特的印诀。
“孙太守。”
孙原转身,正看见邴原似闲庭信步一般走将过来,便迎上来一步道:“根距兄,看似并不层畏惧。”
“自然走兽,何惧之有?”邴原仍是前番说辞,淡淡看了一眼孙原牵着李怡萱的手,有望向那头猛虎方向,道:“如此壮士,当真世间少有。”
孙原随口答道:“根距兄面色如常,当真让人敬佩。”
邴原面不改色,淡淡道:“孙太守一人当猛兽,方显雄壮。如此说原,岂不是有轻视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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