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早就怀疑,湉甄公主通灵,是个预言家。
在公主随着使团进京后,连着三年,都是暖冬。大家冬天好过了,也少有人作妖,那三年是真太平,很有几分盛世之相。
我是将军,没仗可打,无所事事,就整日泡在皇宫里,跟我男人腻在一起。
皮卡丘早走了,所幸是只母的,留下了一大群子子孙孙。我给它们安排了一系列童年回忆里的名字,组成了一个宠物小精灵连队。李彦廷办公的时候,我天天就领着它们在后宫里招摇过市,远远看去一团白,像是欢腾的羊群。
反正后宫里也没有别人,唯一的主子就是离妃,是个顶安分的,天天青灯伴着,礼佛。
李念林倒是常跟着我玩儿,个子窜得快,十岁往后几年长得更快,十五岁的时候就是个男人的身量,比柳亦白十五岁的时候成熟不少。
在一个天高地阔的秋日,我俩领着我们的“宠物小精灵连队”在假山区比攀岩。我们两爬山,“宠物小精灵”们在下面摇旗呐喊,好不热闹。这种活动我从来不放水,含着一根狗尾巴草在顶上等他,看着他吭哧吭哧地爬上来。
我问他:“老弟,你想做皇帝么?”
他与我玩熟以后就不准我叫他大皇子,要叫他小老弟。我当然不拘泥什么,爱咋咋地吧。
他刚爬上来,敞着肚皮躺倒:“不做,做皇帝有什么好?看我父皇,天天累成什么样,还哪里都不能去。”
我心说你要是真能这么想就对了:“皇帝都不做,那你想做什么?”
他脱口而出:“做个游侠。”
他把四肢打开,摆出一个“大”字:“白衣仗剑,浪迹天涯。”
我笑了两声,有点信他是真的不想做皇帝了。
过了一会,他又说:“大哥,你与我父皇,是真心相爱的吗?”
我弹了弹他的脑门:“那当然。”
“我就知道。”他叹了一口气,“外面那些人说父皇什么三番五次、不受教训、不知悔改……说你什么……摧眉折腰,奴颜婢膝,男生女相,败柳氏风骨……”
“谁这么说?你去叫来给他瞅瞅,男生女相能有你大哥我这么俊么?”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父皇也不是那样的。你们明明这样好,做皇帝的能治理天下,做将军的能上阵杀敌,只是爱着彼此,凭什么要被人这么说?”
我倒是很无所谓:“你别去听他们的就行了。”
“所以我才不要做皇帝嘛,遇到心爱的人,就跟她走啊。”十五岁的男孩子这么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天真炽热,有一派全然未付的爱恨,“而不是要被逼着娶这个爱那个。”
我笑着打了他一顿:“你生肖属墙吗?专给人添堵。”
人总是善于给自己找事,尤其是在没事的时候,更善于找事。
最近,以我那倒霉师父张奕张丞相为首,正琢磨着要给大皇子找个新娘,额,不是新郎新娘的新娘,是新的妈。理由是离妃身份不太好。
就是要李彦廷立后的意思。
他在朝堂上当众提起这个事,李彦廷气得直接摔了手边的玉碟。
“张奕!你好得很!”他是动了真怒,“你忘了吗?你才是真真正正秦良县出身的寒民!你忘了吗?一介布衣,官拜丞相!朕万万没想到,会是你来跟朕提,说离妃出身不好!”
张奕八风不动:“微臣指的这个‘不好’,并非说娘娘出身‘微寒’,而是说‘有过’。她鹿家全族皆是罪臣,她父亲带头畏罪自杀,她的兄长更是手刃了太后与王爷,这些罪名永世不能洗刷,娘娘确实不堪为新帝之母啊!”
“张奕!你放肆!”我心底生出一片无着无依的焦虑和惶惑,直接就炸了,“皇上正值盛年,到你这儿就像赶明儿直接立新帝了?你安的什么心?!”
他以额触地:“皇上!微臣绝无此意!”
有和事佬出来打圆场:“皇上,张丞相所言,只是提议,提议,不好,就再议、再议,犯不着动怒,犯不着,您说呢?将军?”
所有人都看着我,每一道目光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凑在一起,却有烧灼的痛感。
李彦廷大袖一挥:“退朝!”
下朝后我去而复返,也不在意什么暗处的眼睛了,反正“柳英随意出入皇宫”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日常琐事而已。
李彦廷坐在太烨湖边的长亭里等我,在萧瑟的秋风里捧着一碗秋茶,袅袅的白气升腾而起,转瞬即逝。忽然,茶盏一倾,直直落下,我踏前三步伸手一揽,给接住了,茶水洒了几滴,但这价值千金的玉碗算是保住了。
在茶碗掉下去的瞬间周围的侍女仆从就刷拉拉跪了一大片。
我把命悬一线的玉碗递给旁边的阿满,他也已年近三十,有了几分六常当年的样子,但当他把碗接过去的时候,沉稳的面容动了动,还吐了吐舌头,大松了口气似的:“您可算是来了……碗都摔了七八个呢。”
我笑笑,一面心说败家,一面又觉得可爱,挥挥手,叫周围的人都退下。
很快人都退干净了。
李彦廷没有回头,仍旧凝视着秋空下的湖水。我从后面抱住他,贴着他的耳朵说:“他们都以为,我要夺你的江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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