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话，我会。但我们两个，不行。”叶宜浅回以微笑，似乎全然没听出其中调侃，以及试探，只坦率答道：“那边至少有七八人之多，不但是杀人亡命之徒，而且我这两天看下来，发现他们还挺讲配合，分工明确，甚至带着锁匠之类的技术人员，所以硬杠不是明智之举。”
不错，在这几乎家家户户都安装了防盗门窗的年月里，没有一定的手段，是无法在快速且不吸引危险的情况闯入他人家庭的，可叹厚实的防盗铁门能防住穷凶极恶的异类，却防不住丧心病狂的人类。
虽然心中暗自点头，但林衣表面上依旧是笑笑，摊手道：“哦？有懂开锁的？学姐你遇到对手了啊……这样说的话。我们岂不是想防守都难？”
“也不尽然，再复杂的锁也有法打开，同样，只要有针对性的提前布置，不说绝对打不开，但至少能大幅增加开锁的难度和时间……”叶宜浅沉吟道：“不过我还是觉得防守毕竟被动了些，如果可以的话，我们……”
话到这里，她特意抬头看了看林衣的神态，才道出了自己真正的建议：“我们还是选择——退，如何？反正我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迟早是要离开的。”
这个决定，其实是林衣最希望的，但也恰恰是几个选项中她觉得叶宜浅最不可能选择的。
所以一顿之后，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林衣非但没微笑点头表示同意，反而鬼使神差地反问了一句：“退？这样……可以吗？”
而这一回，对方并没有领会到她微妙的情绪。
“没什么不可以啊。”叶宜浅的视线落在那些被当沙盘摆开的碗罐上，示意道：“现在他们在这里，直线距离确实不远……但就这几天看来，他们每次外出都会奔最近的劫掠点，得逞后就赶紧躲进建筑物避开危险，所以一天也前进不了多少米，我们至少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可以准备撤退，只是……”
说到这儿，那始终从容不迫的语调才微微一顿。“只是，这也等于我们利用那几个地方的幸存者做了挡箭牌……想想真是，有点对不起啊……呵……”
这样感慨的叶宜浅，唇角弧度就带了些自嘲和苦涩，到底还是在最后垂首叹了一声。
说来奇怪，虽然之前侃侃而谈果断抉择的叶宜浅让人暗暗点头，但最后低头自嘲不禁叹息的叶宜浅却让人……松了一口气？
想必是因为一个人陡然间变化太大，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好状态吧——林衣有点搞不懂自己此刻的心绪，也暂时无暇细究，她难得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走过去，伸手挽住了对方的肩。
“你没有对不起谁，因为你没有利用具体哪个人，只是利用了整体时势……而就算你不去利用，时势也不会更改，该如何的依旧会如何，不是么？”
搂定肩膀后，彼此距离就变得很近，说话声音也自然放得很轻，林衣知道对方其实一直不太习惯过近的身体接触，曾经的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居然也就适应了，原本刻意为之的亲近，变成了自然的拥抱。
至少此时此刻，确然无误，这是一个毫无杂质的真心安慰。
不知道这样安慰有没有起效果，反正叶宜浅本就足够坚强坚定，于是事情就算这么定好了。接下来两人便开始了具体的撤离准备工作，主要包括收拾行装和规划路线。
规划脱身路线这件事基本是叶宜浅负责，毕竟她如今头脑清醒，又是当地人，大街小巷的路线最熟。而打包这种事林衣就非常擅长了，看那鼓囊囊的登山包就知道，怎么样在有限的负重和空间内塞入更多的选择和用品，这种事她是老手了。
在有条有理的分头准备下，实际上只花了第二天大半天的功夫，一切就基本都已打点完毕。
时间充裕，两人自然不急，早早吃了晚饭，就如昨日那般围坐桌边，叶宜浅再次用餐具摆出了简略的建筑地形，准备开始具体讲解自己的打算，一起商量看怎么撤退才是最佳。
然而，就在她摆好东西准备开口时，窗外再次传来了尖锐的叫声。
这声音依旧是人声，几天下来原本多少都有心理准备了，但两人还是听得怔了怔，甚至面面相觑了起来。
因为这次的动静似乎与前些天统统不同，而好像是……叫嚣谩骂？
没错，就是骂街……偏头倾听了几句后，林衣终于确认了不是自己耳朵有问题。不同于生命最后一刻的凄惨惊恐，这叫喊声充满怒火，因为是女性的声线所以尤显尖锐，用词也相当刁蛮粗鄙，颇有几分悍妇骂街的泼辣。
类似这种吵闹，若是和平时期的小镇上，倒也不算太过罕见，但换到眼下这种局面就实在有一点匪夷所思啊……正纳闷时，目光无意间扫到对面人的神情，林衣心中更是诧异了几分。
对面，叶宜浅的面色与其说是稀罕，不如说是相当惊讶，惊讶过后她旋即起身，几步走到窗户边拉开帘子，拿起这两天一直用于观察的便携单筒镜就向窗外望去。
厚重的窗帘拉开后，那声音又响亮了几分，原本听着有些模糊的谩骂也多少清晰了起来。
“李……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上辈子……太监……没种的……老娘当初看上你真是瞎！”这声音的主人似乎年纪并不大，声线也不难听，只是如今难免有些歇斯底里：“老娘哪点对不起你啊？先前叫你躲过来你不……现在他妈的领着人闯进来，你个带路党！战争时妥妥的汉奸卖国贼……菊花万人捅的贱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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