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余霁下车，路过帮他开门的秦樾时，在他耳边轻轻问了一句，却并不想听到答案，拢了拢衣襟迎着风往前走，鼻腔里满是潮湿又腥咸的味道。
余霁不懂为什么秦樾会一直都纠缠着他，纠缠了这么久，从他幼年就开始，到现在竟然没有丝毫的厌烦，乐不可支地折磨他，拿他取乐。
“你死了，我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呢？”秦樾煞有其事的答复让余霁顿了一下，风太大了，余霁的头发都被吹散，露出干净的一小截侧颈。秦樾怎么会不知道余霁内心所想，年复一年变法子地逗他当然是因为自己还没有从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某个答案了。
余霁已经被风吹得睁不开眼，无暇顾及秦樾真假难辨的情感流露。他正处在最南部毗邻边境的小城，这里被四季遗忘，暖湿的空气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霉味，阿洛已经换上了短衣，余霁却觉得冷，裹紧了外套还是觉得骨子里冷飕飕的。他跟在羲和后面，看她一蹦一跳的很是奇怪，搞不懂有什么可开心的。
“你见过海吗？”羲和笑得明媚，好像她本来就天生归属于黄金沙滩，随时会一个翻滚跳进海里。
“没有。”其实余霁是见过的，但在那些灰色的记忆中，湛蓝色的海水似乎并比不得鲜红的血液更能让人印象深刻，湛蓝色液体的的那点腥甜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好像见过。”自从狸刀死后，羲和就轻松自在了很多，对于秦樾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她表现得完全都不在乎。她没顾得上回应余霁奇怪的眼神，兀自沉浸在愉悦的心情中，说：“不管怎么样，终于等到啦！”没人看见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着，好像是在用力地抓着细软的沙。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秦樾凑上来揽着余霁，不管因为他突然出现的冷场并且妄想加入聊天队伍。
没人理他，余霁本来就话少，羲和更是不怎么愿意搭理秦樾，但是秦樾丝毫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快，亲密地扶着余霁肩膀问他：“忙完了就带你去看海好不好？”
羲和扯了扯余霁的手臂挽了上去，还把自己的头靠在余霁肩膀上，甜蜜地说：“要去也是跟我去啊，我俩多有夫妻相啊。”
“得了吧你。”秦樾嫌恶地推了推她的头，“母子相吧！”
羲和不理他，死死锢着余霁的肩膀，余霁被两个人拽得东倒西歪，皱眉沉声拒绝：“松手。”
羲和可怜兮兮地看着余霁，如果说她还是从前的样子那么余霁也许会心软，但是自从狸刀死后，羲和就再也没有刻意把自己的样貌和气质往赤羽身上靠，反倒是露出了她原本清丽的面容和她这个年纪正常女孩儿该有的娇憨，只不过伪装的太久了，现下她做什么在外人看来都有些别扭。
阿洛就是个见不得人爽快的，他不屑地上下睥睨着羲和，说：“你是该开心开心了，这么多年在那老畜生那里过得挺难受的吧。”
羲和听到这话脸有些僵，之前凭着那张脸在组织里几乎是横着走，没受过这种嘲讽，当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可以理我远点吗？”余霁冷冷地开口说道，将局面降至零度以下。他向来就不喜秦樾这帮人，没少甩脸子，所以阿洛也没把他当回事，他要走侧个身就完事了，倒是羲和跟紧了余霁又强行把人胳膊往自己怀里带。
“老板，这女人留着不碍眼吗？”阿洛用枪套指了指又被余霁甩开的羲和。
“这女人知道的事情多，留着还有用呢。”
余霁忍无可忍停下，看了一眼被羲和抱在怀里的手臂，正紧贴着女人柔软的部位动弹不得，“放开！”
“你怎么没反应啊？”羲和天真地问道。她觉得余霁的确是跟秦樾不一样的，他冷，对谁都冷，对自己也冷，但这种冷并不让人害怕，只是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余霁嘴角抽了抽，不知道作何回答，也不是没被人撩拨过，但感觉却是天壤之别。他在断崖边上坐下来，面对着翻滚的海浪，纷飞的海鸟低空掠过，长喙一戳，叼了条小鱼飞走。
“对哦，你跟那个警察不一般。”羲和也跟着余霁在断崖边上坐下来，长腿挂在石壁上晃悠着，嫌风太大，嫌屁股底下碎石硌，又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不再是男女之间的依恋，更像是兄妹之间的依偎，余霁确实比羲和要大些。
但是余霁可没觉得自己是羲和的什么兄长，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宋清川大概已经恨透他了吧。
“你……又是怎么回事？”不敢深想回不去的过往，余霁终于抓到机会跟羲和独处。
羲和知道她要问什么，在他肩膀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把眼睛闭上，这二十多年来的隐忍和屈辱太过厚重，羲和并不想长篇大论地赘述也不想倒苦水似的宣泄，只挑余霁怀疑的地方说：“当年老狸刀和蛊雕一起活跃在临安市黑社会中，你还不知道吧，蛊雕是你爷爷，你的母亲也就是赤羽在你爷爷死后出现，这些事我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
羲和闭着眼睛没看见惊讶不已的余霁，继续说：“他们说赤羽是在为死去的蛊雕积阴德，尽做些散财童子、慈悲菩萨的事，说她什么惺惺作态、假好心什么的，还说她白了那么多年沾了一身黑最后还把自己的命送了，吃力不讨好活该什么的。”她能感觉到余霁的身体有些颤抖，刚知道内情震惊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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