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习音连忙说道，“糊涂了。”
“怎么糊涂了？”
“现在早已是新朝，小姐何必说出这样的话讨人嫌呢？”
“只有你能听见，只要你不说，有谁会来定我的罪不成吗？”
“所谓隔墙有耳，小姐怎么不明白呢？”
“也罢也罢，如此也就算了。”
说完，她将餐盒一放，又装回了原来的袋子中，递到了习音的面前，“走吧，我也要睡觉了。”
习音哭笑不得，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中，潮湿的水汽将墙壁爬满，处处都能发出霉味，天顶那一道晴光，永远都不可能照射到这里人的心房，乔汝宁却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补充睡眠的事情。
“我明天再来。”
习音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又有些不舍得的看了一眼主人，“主人若是需要增减什么衣衫，告诉我便是了。”
乔汝宁挥了挥手，“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做出这样矫情的模样呢，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照常送饭，我倒是舒服的很。”
说完，他将身子整个转到里头，也不再看习音一眼。
习音一步一步朝着外头走去，脚步悉悉簌簌之间传递来的讯息，好像是巨大的洪水猛兽，要将乔汝宁完全吞没，他隐蔽在黑暗之中，第一次感觉到被世界遗弃的滋味。
也不算是不好。
有的时候被人记起，才是最最痛苦的事情，乔汝宁始终在想，如果那一天，刀子划破了他的脖颈，鲜血浇灌了慕容府的大地，他到了地下，是不是能够更好的面对英灵们？
只是一切都没有假如，既然那一次没有死成，那么往后的朝朝暮暮，都需要面对着一份与生俱来的惭愧，现在在这监狱之中，看起来条件艰苦，倒也像是自己赎罪的方式了。
而在另一边，叶子朝和闵元相对而坐，“我之前提的那件事情，也该开始运作了。”
闵元微微点头，“外头的组织倒也容易打点，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直接说。”
叶子朝不喜欢拐弯抹角，从前喜欢闵元，也是因为他有话直说的劲头，这次不知道怎么了，从上次秋场围猎以来，闵元的神色终究有些奇怪，飘忽不定，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如果真的让乔汝宁渗透进来，天枢阁和鬼医门派真的不会出手阻拦吗？”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思维，如今怎么反而畏畏缩缩的？”
闵元在心中无奈笑了，怎么会是他畏畏缩缩呢？
分明是主人碰上了乔汝宁的事情，都变得无所顾忌，好像全天下也就他有些可信的成分一样，这么想着，他说道，“主人还说我呢，你好好想想自己的思维，是不是在这几个月之间有了很大的转变。”
“关于这件事情，你之前已经提醒过我，我明白的。”
说完，他摇了摇头，“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如今民间动荡，舆论纷纷，如果不能很好的利用乔汝宁这个资源，我们要怎么合理立足？”
“可是按照我的看法，叶子政根本就志不在此，也许他们还没有察觉这里头的重要性，我们又何必在这个时候铤而走险呢？”
闵元始终保持着比较保守的看法，这个时候应该是韬光养晦的时候，皇上虎视眈眈，又在壮年，不可能没有在民间埋下眼线，如果太早就暴露了身份，岂不是要让自己陷于困境之中吗？
“不过是一件医馆，趁机做起一些信息收集的买卖，有这么严重吗？”
“只怕如今的天子。”只能用天子两个字形容叶子朝的父亲，说完又看了一眼叶子朝，想要捕捉到他神色之中的变化，可是叶子朝明显只在意话题，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爽。
如此，闵元才能够继续往下说，“只怕他心性成熟，又十分稳重，早就对这一方面的事情，多有讲究。”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我不过是以乔汝宁的名义去办，怎么可能生出无端的是非呢？”
“乔汝宁，不就代表着你吗？且不说别人知不知道，若是真的有人知道了，这里头的关系，也是我们很难撇清的。”
说完，闵元顿了顿首，“我不过是提出自己的一点建议，或是主人觉得不够妥当，全当我没说就是了。”
“我这么相信你，不过是为了能够从你口中听出一些不同的建议，你怎么反而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显得我心胸狭窄。”
叶子朝一边说，一边看着闵元，神色之中带着十分的诚恳，反而让闵元心安。
这么多年来，他在叶子朝的身边陪伴，虽然自己也是个不为名不为利的，但是叶子朝的这一份相信，反而成了他生命中必要的存在，就像是一束射入了生命中的光，无时无刻不带着璀璨的成分。
“主人相信就好。”
闵元说完，又稍微停顿片刻，总之是知道了叶子朝真实的意图，这个医馆他开也得开，不开也想开，自己要做的，虽然是在必要的时候提出建议，可也应该为他出谋划策。
“不过话说回来，乔汝宁原本就对招牌这样的事情不很在乎，如果能够让他完全隐去身份，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我不会让她隐去身份的。”
叶子朝说完，越发笃定，眼神中像是要蹦出光来，细细碎碎，十分瞩目。
“主人这是什么意思呢？”
闵元有些听不明白了，即便是维持从前的看法，他们两人也达成了一致，无论如何，要让乔汝宁做一个幕后真人，不出现在台前，倒也能够让一切稳妥一些。
“有的时候遮遮掩掩反而容易生疑，你想，她嫁给我之后若是什么都不图的话，岂不是更让人觉得奇怪吗？”
“可以图名可以图利，可以图活命的资格，却为什么一定要在悬壶济世的问题上有所讲究呢？”
不用想都可以知道，闵元对这一份决断已经有些疑惑，再进一步，甚至可能是不满意了，叶子朝的手相互搓着，眼神之中带着淡淡的微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于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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