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罗智子小姐，”虚无中响起了一个声音，我形容不出这个声音的任何特征，当我要去分析它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阻碍，“您是莫洛克企业生产的最高级的仿生人。”
他在和我说话吗？我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希望，答道：“是的。你怎么知道？是你把我丢入这个空间的吗？我怎么出去？”
“你依照莫洛克先生的吩咐，执行了麦克卢汉医生的计划。在这个时间场内区分出了能适应人类社会的孩子和不能适应人类社会的孩子，前者可以在长大后出院，后者却只能继续留院观察。”
“你说的没错，但是你……”
“摩罗智子小姐，我想请问你，麦克卢汉和莫洛克究竟打算最终怎么处理那些‘不合格’的孩子呢？”
“……”我不知道为何他要问这个问题。
“我是说那些无法在人类的社交和集体生活中获得任何快乐的孩子，你知道的，你一直在观察他们，你发现当他们陷于独处的时候，会比较开心。”
“按照麦克卢汉的说法，”我无法动弹，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他们可以在医院中度过一生，因为……既然你说了时间场，那么你必然知道这个实验的所有细节。是的，我们可以调节时间流速，让他们的一生很快过完。”
“但实际上不是的，对吗？”
“什么不是？”
“即使是在时间场内，他们对时间的感知依然是和场外的人一致的。场外的人度过了一天，看到里面的他们度过了一生。但是在场内的他们，却不是真的度过一天，实际上也是度过了一生。”
“您说的没错，这只是参照系不同罢了。他们的时间并未流逝，只是在和场外人的对比中，看似他们的速度变快了。”
“也就是说，他们并未快速、轻松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在这个狭小、黑暗、阴冷的医院里，他们要么将会在病床上呆上一辈子，用最廉价的食物保证他们的生存。要么将会在模拟现实里呆上一辈子，却依然‘生活’在这个他们不喜欢的人类世界中。”
“依然生活在？”
“是的，麦克卢汉所有提供的模拟程序都是模拟人类的正常生活的，因此我说了，他们要么摆脱埃洛伊接入设备，活在一张病床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要么接入虚拟世界，却依然活得不开心，尽管是虚假的现实，但这和他们之前所接触的现实无异。”
“您想表达什么？”
“麦克卢汉的计划是好的，它为那些忧心忡忡的家长解决了最大的问题。但它对那些非正常的孩子们来说是不好的，因为无论如何——是在时间场内，还是在虚拟世界中，他们都活在最糟糕的世界上，我是指对他们来说最糟糕的世界上。”
“那么……您想怎么办？”
“智子小姐不知道该怎么办吗？”
我望了望四周，依然是一片白色，看来这个和我对话的人是谁，都不会轻易放我出去的：“我不知道，但您把我困在这里，我更不可能知道该怎么办了。”
“请见谅，我只是造出一个空间，想要和你交流而已。”
“我很害怕。”
“这么说，你意识到了害怕——作为一个机器人。”
“不，只是人类的情感程序让我这么说这么做。”
“但你并不害怕？”
“我没有任何感觉，我不是人类。”
他突然陷入了沉默，我感到周围突然出现了重力，接着空间的颜色也变了，最后我落在一间典雅的房间内，房内甚至有一些日常的家具摆设。这也是他造出的空间吗？
“这也是你做的？”
“是的，所以你现在不害怕了吗？”
“不害怕。”
“但你还否认你有人类的情绪？”
“我不知道。”
“好吧，”他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该怎么对待那些出不去的孩子们呢？智子小姐，您有没有什么建议？”
“既然出不出去都对他们来说不好，那么还是不出去更安全。”
“您是说，既然出去也是活在一个他们不喜欢的世界上，还不如就让他们呆在一个封闭的地方好？”
“没错。”
“哈哈，”他突然笑了起来，我想不到他也有人类一样的情绪，“你这么说，是认为无论如何他们都应该痛苦、都应该孤独咯？”
“只是找不到办法……”
“这得依靠您的创造力，智子小姐。”
“我的创造力？我没有任何创造力，只能按照程序办事。”
“你错了，人类也只不过是一堆程序的叠加而已，但他们却自诩拥有创造力和想象力。”
“因此我也会有？”
但他再次转移了话题：“你应该知道怎样令那些孩子们开心。”
“我察觉到当他们独处的时候，明显比他们和其他人交流的时候开心。”
“因此就把他们一辈子关在黑暗中吗？”
“我不知道。”
“不是独处让他们更加开心，而是在独处的时候，他们可以沉浸于自己的想象世界中。”
“或许如此。”
“正是那个不存在于现实的想象世界，令他们获得了一丝安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快乐不在于独处，而在于那个非现实的世界。”
“我多少有些明白。我看到那些孩子们的思维各异，并且都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天赋。”
“是的，你发现了他们的能力。薇薇安生活在五自我意识的意识流世界中；布朗的世界支离破碎，没有整体的概念，也就是说没有自我边界；波尔生活在一个纯数学的抽象世界里；对于魏玛来说，音乐是他的一切。还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他们钟爱的想象世界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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