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本无此意，可瞧着说话的人, 便又动了心, 正欲开口, 就听梁九功在外间儿通报：“皇上，慈安宫来人了。”
“宣。”康熙心头恨恨，北五所居于内宫深处, 出了那一档子事儿，即使喧扰难抑, 也不该这么快传到慈安宫去, 刚何况, 他还特特嘱咐过不要去打扰太后, 现下是没人听他这个皇帝的话了么？
康熙心底隐隐约约有个猜测，在瞧见来人的时候，彻底破土发芽。
慈安宫来的人是程嬷嬷，与三人见过礼, 便道：“皇上, 奴婢奉太后之命，来请皇上去一趟慈安宫。”
程嬷嬷能□□来此, 必是弘晰在照看弘昞和永璥。他倒是每次都恰巧置身事外。康熙略蹙了眉, 这些年他确是有些亏了弘晰，但弘晰也不该学了胤禩的做派——驱了人在前为他搏命！
康熙再看雅尔江阿, 心里存了些怜惜, 很去了几分火气, 见人有意告退, 便先开口吩咐：“你二人，随朕一道去。”
雅尔江阿自是应下，悄悄松了口气：他刚刚的激将之法出了偏，险些误事！他下回定牢记了他二哥的话，做局绝不带上恒亲王，这人实诚到底，能把人气死！
被人暗里嫌弃的恒亲王胤祺瞅了眼雅尔江阿，悄悄叹气：这人竟还没发觉皇上心情不好？真不知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乾清宫与慈安宫离得不远，几步的脚程，萧瑟肃杀之气却叫人体味真切。
逼着皇帝在没布置周全的时候同内务府世家对上，这般不管不顾的癫狂，只会是他大哥。雅尔江阿在心里叹气：他二哥虽也是个爱剑走偏锋的，但至少知分寸，而他大哥，这一招明显是撒气——我不舒坦，谁也别想舒坦！
不过，这一弊端在本朝挑破也不错，无论如何，都会是皇帝百年后的一桩功绩，而皇位继承者借口遵循‘三年不改父道’之规，顺势将内务府真正的牢牢掌控，亦可堵住悠悠众口——雅尔江阿总算回过味儿来，他大哥这是算准了皇上时日无多，没时间，也没精力再转头清算设局之人！
难怪他二哥叫他帮他大哥出宫去，胤禔对康熙的怨怼已是极深，若是再日日与康熙相对，怕是要出事儿。雅尔江阿忽然觉得让胤禔在皇寺多住些日子的主意不错。
太后一边遣人去请康熙，一边招了弘晰来，老太太笃定弘晰与弘晋不会无故对弘字辈动手，可是不愿让弘晰白白担了皇帝的疑心。
弘晰晓得太后好意，乖巧顺意的陪坐，只等看康熙笑话：自称受命于天的皇帝，却连血脉亲人都护不住，何谓贤君？不肯清查缘由，只道迁怒，何谓明君？
不过，雅尔江阿与胤祺与康熙同行，倒是出了弘晰的意料，他原以为康熙这回会用胤祹的。
康熙看了眼弘晰，道：“弘晰在这儿，弘昞和永璥是谁照看着？”
听着话不对味儿，雅尔江阿心沉了沉，就听弘晰应道：“回皇上的话，永琛今日随臣同来给乌库妈妈请安，现下也回不得北五所，正照看弘昞几个。”
弘晋不管儿子课业，全权交给侄子的消息，康熙早听过，现下品来却觉得不是滋味，当下不愿再看弘晰，转头看向皇太后，道：“皇额娘，您可是听说了北三所的事儿？”
太后点了点头，道：“我这两日派了人去给阿哥们送些糕点，今儿去的侍从听得了消息便急急来报，话说得不清不楚的，我便想着请皇上来用膳，正好问问慈安宫和格格们如何避痘。”
是了，皇家孩子多，哪年没个出痘的？太后不知这后头的博弈，只当寻常事，不过是担心他不好好用膳罢了。康熙略松了口气，道：“奴才们侍奉得不经心，倒是累得皇额娘忧心。不过春日里本就容易生病，皇额娘不若去老五府上小住。”
太后蹙了眉头，抬眸将胤祺与雅尔江阿打量一回，道：“齐嬷嬷，为三位王爷设座。”
皇上居然失言了！雅尔江阿心下暗惊，胤祺刚觉出今日之事另有内情，此时心头亦是惊涛骇浪，唯有弘晰垂眼静坐，心底波澜不惊，他记得他阿玛曾与他说过的话：皇帝也是人，尤其本朝的皇帝多是大俗之人！
俗人么，再如何克制，都忍不住要去试探旁人，即使那人于他而言，全无威胁。
太后对康熙的试探波澜不惊，静妃曾予她一封长信，那信里头并无劝解之词，不过是记了许多当面锣对面鼓的大戏的词句，而她从那时起便弃了彻底信任宫中之人的念头，否则，她宫里头不会兜兜转转只剩她带的四个陪嫁嬷嬷来理事，唯有胤礽，是她遇上的一个奇迹。
看破不说破，太后深谙此道：“皇上，痘症是我朝心腹大患，皇上昔日年幼时得天佑，胜得此症，而今弘旺的年纪已不小，想来亦可挺过此症，至于皇上的担忧，我即刻颁下懿旨，若是弘旺阿哥有个差错，便叫那侍从三族陪葬！”
弘晰忍不住眨了下眼：太后这一番曲解，可是句句戳心了！
皇上是不可能告诉太后政事的。胤祺思付着：他从前怎么没发现皇玛姆这颠三倒四的本事呢？
康熙想了一想，彻底否了雅尔江阿先前的提议：皇太后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是因择地而居有个好歹，他今年可是不想再办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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