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菡皱着眉头把手机从她今天背着的Chanel 2.55里翻出来，当然了，如果是熟悉她的人，譬如我，譬如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的沈芷柔，就一定会知道，这个包包，一定又是她从南枢的衣帽间里拽出来的“赃物”。
夜菡看着来电显示思索了一会儿，三秒钟后，她果断按下了屏幕上那个红色的按钮，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最后丢进包里，并且死死地拉上——因为她也不清楚，这个时候沈芷柔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其次，就算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沈穆帆也可以搞定了，就算是她小叔叔搞不定的问题，所有人最后的杀手锏也应该是南枢，而不是她。
最后，即便是真的有杀人放火抢银行这样天大的事，那也要等她开完庭再说。
她顶着程牧苦大仇深的目光，走进法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当然了，她也可以选择跑到厕所，把自己淹死在蓄满水的洗手池里，就这种诡异的犯罪现场，估计是连南枢也破不了这个命案。
“一个全副武装的陌生人，在大半夜闯进你家里，您肯定吓坏了吧？”夜菡继续刚才的提问。
“我是很害怕。”孙季海倒抽一口气，然后他又沉沉的呼了出去，“但是我不想让他看出来，我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夜菡问： “他还打你了是吗？”
“对。”
“三回？”
孙季海点头。
“每次他打我的时候，我都在盯着他看，每次都是，我都是很努力的在盯着他，我想让他知道，我并不害怕他。”
“对于这个人在您的房间里进行的一系列动作，您都记得极其清楚，每隔三分钟他都会殴打你一次，是吗？”
“我，我知道这有点奇怪。”孙季海的脸上瞬间一阵尴尬，“但是，如果我一直注意他在干什么的话，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您在原来的部队里是伞兵出身，是吗？”审判席上传来一阵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夜菡抬起头看去，发现程牧也同样的在看着她。
“对。”孙季海说。
“您介意跟我们说说，在战火连天的夜晚里，你们是怎么从飞机上往下跳的吗？”程牧把目光转向孙季海，他目光柔和，眼神诚恳。
孙季海点点头：“服从命令，等待信号灯。有时候可能会数数，1、2、3，跳。”
程牧配合地轻笑了一声：“所以您懂得，如何在高压下保持冷静，对吗？”然后他的目光，又在低沉的话语声中转向夜菡。
夜菡眯起眼睛，三秒钟后，她留给程牧一个瞳仁翻到脑门儿里的白眼，然后侧身面朝孙季海，“他带手套吗？”
孙季海想了想，“对，白色的那种针织手套。”
“他咳嗽了吗？”
“没有。”
“打哈欠？”
“没有。”
“或者是……”
“夜律师。”程牧轻咳一声，“这和本案有有关系吗？”
夜菡没说话，目光却一直紧盯着孙季海。
孙季海微微低下头，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迎上夜菡：“他打了个喷嚏。”
“打了个喷嚏？”夜菡偏头。
“对。”孙季海点头，他抬起右手把嘴巴盖住，“他临走的时候打个了喷嚏，还用手盖住了，就像这样子，然后他把手放在门把上，回头看了我一眼，把门打开就出去了。”
夜菡低下头，迅速的翻动着面前的卷宗，审判席的程牧则是呈现出一种悠哉悠哉的状态，对于夜菡的举动他再也不选择制止，对他来说，此刻的夜菡像是马路对面飘过的一个塑料袋，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怎么，这个喷嚏能让他被多判两年？”原告律师讥讽的声音，幽幽传进夜菡的耳朵里。
对方的挑衅对夜菡丝毫不起作用，她只是眉眼之间露出了极其厌恶的表情，却什么也没有说，这让对方律师有些失望。因为看起来，对方像是已经做好了浴血奋战的准备，结果夜菡只是轻轻地绕了过去，大摇大摆地挥着鞭子扬长而去，只留给对方一个马屁股。
程牧看着底下剑拔弩张的架势，于是出来解围，他看了看夜菡，忍着笑意，装模作样的叹口气说：“午间休庭。”
玻璃上划过被风吹成细线的水滴。
夜菡驻足停留在法院大门的屋檐下，她的短发淋了一点雨，显得更加漆黑了，她的睫毛又软又长，像是黑天鹅翅尖上一根根的细羽，她的眸子漆黑，唇红齿白，充盈着雅典娜女神被月光沐浴过后的美感。
“你问的那是什么问题？”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音，伴随着辛主任质问的语气一同传进夜菡的耳朵里。
“什么？”夜菡转过身，辛主任因为微怒而有些涨红的脸映在她的视网膜上，皱起来的眉毛下，两道烦躁的目光直直的打在她的脸上，像是给了她一个无声的耳光。
辛主任气呼呼的瞪着眼：“什么？这就忘了？你刚刚在法庭上问证人的那个有史以来最愚蠢的问题，让我们来看看，这个盗窃犯到底有没有打喷嚏？来，你告诉我，他到底打喷嚏了吗？”
“辛主任，你不了解情况。”夜菡压着怒气。
“哦，是吗？”他把手叉在腰上，西装的下摆被撑了起来，配合着辛主任圆润的肚皮弧线，他像是一个展开翅膀，随时准备侧翻的直升机，“‘严重’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这项罪名了，我看要为了你这个案子新发明一个，‘精神病入室盗窃罪’你觉得怎么样？贴切吗？”
夜菡沉了口气，“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你还想要谁告诉我？李琳告诉我的。”
“我说过了，你不了解当时的情况，还有，李琳是谁？”
“李琳是谁？”辛主任不可置信的倒吸了一口气，“你的同事，对方律师，李琳！今天一上午都和你在一起开庭的律师！”
夜菡皱起眉头：“一上午？我今天上午一共两个庭，你是说她第一个庭的时候也在我旁边？怎么，自己没有业务就去偷听别人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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