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低着头，不敢直视季菲，轻轻回了一句：“是的。”《计量武学选题》是理论系四年级的必修课，也是一会儿语嫣楼里即将开始的早课。袁亮接了一句：“那这学期的作业就交给你了？老价钱，怎么样？”
周远第一次帮袁亮和季菲做作业是一年级春季学期修《中级内力原理》的时候。他开始很犹豫，但在燕子坞这种有偿代写作业的现象很普遍，袁亮和季菲给钱很大方，自己又需要钱，就答应了。
周远极擅长算学和武学理论，同一道题目可以想出三四种不同的思路来解答，所以写出来的作业不仅次次都是甲等，老师也很难瞧出破绽，从低年级春季学期修《中级内力原理》，到二年级的《高级内力原理》、三年级的《招式优化概论》等课程，袁亮和季菲都来找他。
“哦，好吧。”周远点点头，“可你们怎么也来修这门课呢？”刀剑系的学生到了四年级就不再需要读理论课了。
“因为是杨冰川教授主讲的呀！”季菲回答，“在燕子坞读了这么多年书，如果没有听过杨教授的课，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此时校园里传来一阵悠远的钟声，早课时间到了。
作为一个对武学理论真正怀有兴趣的人，周远原本是很期待《计量武学选题》的。但碰到了袁亮、季菲以后，他的热情低落了下来。
看来一定会有许多其他专业的学生冲着杨教授的名望而来。周远不想和这些学生一起上课，他不喜欢他们对武学理论的态度。他们热衷的只是武学前沿课题的表象，而不是课题里蕴含着的道理。
刚走进二楼宽敞的大教室，就见许多刀剑、掌法、药理和暗器系的学生已在里面高谈阔论了，袁亮和季菲立刻加入当中。在外系学生的中心，坐着一个挺拔俊朗的男生，他叫周云松，是燕子坞最出名的学生。
理论系的学生坐在角落里预习着讲义，把中心位置让给了外系。周远在最后一排找了个座位坐下，翻开讲义，不想去听他们的议论，但似乎很难。周云松他们讨论的是关于峨眉武校的出访。药理系的“小华佗”章大可刚得到一些最新消息，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
“‘弊绝风清’！一招完美无缺的弊绝风清，刺开了深慧袖口，”章大可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仿佛像是亲眼所见，“深慧就这样输了，达摩堂应该很没面子吧！”“少林寺做事是很老派的，他们是主人，应该是出于礼貌让了峨眉半招吧。”袁亮道。
“也有可能是王素实在太美，深慧魂不守舍了吧！”季菲咯咯笑起来。“嗯，”袁亮转过头去，“如果我和你对决，也下不了狠手啊。”
“可深慧不是和尚嘛，禅心也可以乱的吗？”章大可笑着问道。
“云松兄，那你到时候可要把持住啊！”暗器系高才生毛俊峰伶牙俐齿地道，“那王素长得倾国倾城，据说少林寺那几天里口水汪洋、鼻血横流，僧鞋都被冲到山门外面了！”
众人放肆地笑了起来，好多武术理论系的学生也捂着嘴或用讲义遮脸笑个不停。凡是揶揄少林、武当的笑话，在燕子坞效果总是很好。
王素，传说中的峨眉第一美女，也是峨眉几十年来最具资质的弟子。《江湖人物》十期里面至少五期用她的画像做封面。
“弊绝风清是灭绝剑法里最强的三个杀招之一，应该不好对付。”周云松虽这样说，表情和语气里却满怀自信。袁亮正想就剑法说几句，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杨冰川教授到了。
周远见过几次杨教授，今天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他。一头白发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更老，但清瘦颀长的身材和稳健的步伐让人感觉到他武学宗师的力量。杨冰川走上讲台，目光温和，却自有一股威严。
杨教授夏天外出远游，两天前才返校，所以今天是《计量武学选题》的第一节课。
杨冰川教授在武学界大名鼎鼎，在燕子坞甚至比校长慕容迟更具人气。各系的学生从小就视他为偶像，因为二十九年前，是他亲手诛杀了恶贯满盈的魔教教主李天道。
周远景仰杨冰川，更多是因为他在武学理论上的成就。铲灭魔教三年后，杨冰川重新回到燕子坞，在理论系攻读博士，毕业时在《江湖周刊》发表了长篇报告文学《张三丰猜想——武学皇冠上的明珠》证明了“张三丰猜想”，在武学界产生了轰动，各大媒体都巨幅报道了这个困扰武学界几百年难题的解决。
杨教授把教案讲义和一张《武林日报》放到讲台上，环视了一下教室，然后问道：“谁能讲讲，目前有哪些武学现象还无法被纳入张三丰的理论体系？”大家没有想到杨教授直接提问，一时都愣了，过了一会儿，许多学生才纷纷举起手来。
周远很少主动回答问题，通常他都只坐在那里听讲解，记笔记。因此尽管周远的考试成绩非常优异，却很少有老师对他留下过印象。但今天他却下了决心一定要回答问题。毕竟是杨冰川教授啊，任何人能够得到他的青睐和推荐，对找工作一定会有莫大的帮助。周远微微抬高头，试着举起右手，但看到教室里这么多人，终于还是畏缩了。
杨冰川教授环视了一圈屋子，点了周云松的名字。
周云松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站了起来，朗声道：“目前有三个武学现象和张三丰定理矛盾，分别是降龙十八掌、六脉神剑和凌波微步。”
杨冰川点点头，回身在黑板上写下了武功的名字：“这几种武功困扰了武学界一千多年。但这三者中，其实只有降龙十八掌，我们可以肯定是真实存在的。我们不仅有非常明确的关于降龙掌法内力方程的记载，而且二十九年前和魔教一战时，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亲眼看到丐帮的韩斯远帮主施展过‘亢龙有悔’。”话一出口，教室里再也忍不住，爆发出小声的议论。杨冰川显然意识到他提到这事的后果，立刻又问道：“谁能够讲讲为什么降龙十八掌和张三丰理论体系矛盾？”
这个问题有相当的理论难度。剑、掌、刀、器的学生都低下了头。周远心中自然有非常详尽的答案，他又踯躅一番，终于鼓起勇气缓缓举手，但杨教授已示意另一个理论系的学生来回答。
“降龙十八掌违反了张三丰第一定理，也就是极限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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