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踏上京都的土地，早就在记忆里混沌模糊。
迎面吹来的春风令人心生惬意，黛千寻长长地伸了一把懒腰，十足的倦懒模样，驾驶座上的赤司笑他：“怎么，不开车也这么累？”
“年纪大了，恢复体力就是慢些。”黛千寻一只胳膊靠着车窗，一手搭在膝盖上，随着音乐敲击节奏。
Yesterday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
Now it seems as though they’re here to st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
沿途的风景，青树红花，蓝天白云，三月底熏暖的阳光，都褪成旋律里泛着柔光的底色。
“Suddenly I’m not half the man I used to be……”
赤司笑，提速，暖风吹起他们的头发，黛千寻惬意地眯眼：“真好。”
每个人都有一座昨日之城。有些人葬在那里，有些人逃了出去，有些人再也不回来，有些人，像他们一样，多年以后，带着复杂的情绪而归。
城市的更新换代总是很快。一进入市区，黛千寻便四处张望，连呼变化真大。赤司哂然，对方简直就像个来春游的小伙伴。
确实很久没来了。自秀德总部北迁，黛千寻便随之离开这是非之地。他的童年，他的青春期，他的喜怒哀乐，随着那次离开，都被一一封存。
其实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回来，如果他想。桃井无论明示暗示都给过他机会。而他能想到的，却只有拒绝。没有别的原因，前尘往事，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
就连父母都葬在东京——家中亲友从多年前就居住在那里。话说回来，他们本就是脉系庞大的家族里流落的，最格格不入的一支。
“去哪里？”赤司方向盘一错，下了高速。
“去书店。”黛千寻说。
“你确定？”男人扬起眉毛，“这个时候出手，未免太草率。”
“草率？”桃井冲着镜子扎着马尾，少见地换上运动装扮，“这个词可不该安在我们头上。”
今吉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好好，我承认，这个机会确实不错。可你以为，他们出行没人跟着？”
桃井一愣，今吉将她瞬间的神情纳入眼底，又道：“更何况……你还要叫上那个笨蛋？”
桃井笑了：“怎么，还这么顾忌他？”
“不是顾忌。”今吉摆了下手，“我向来对事不对人。那小子，要是手脚再不麻利点……再说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容？”
“人嘛，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桃井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算了，先别让他行动了，暗地里观察一下，这总可以吧？”
今吉耸了耸肩：“他在京都那边可还算适应？”
“岂止适应。”桃井冲着镜子笑了，“人家可是你的老部下，怎么，居然没联系？好了，陪我打网球去。”
今吉伸了个懒腰：“相田呢？”
“她？”桃井娇俏地一嘟嘴，“人家可是有夫之妇，哪有时间来陪我。”
“你啊，也别太得寸进尺了。”今吉对桃井这一点最是没有好感，无论对方付出多少，恩情转眼就忘，“听说铃木那边，还有点希望？”
“看起来是。”桃井挥了挥球拍，“我倒听说，尾崎少爷最近还黏着你？”
“人总要有几个狐朋狗友嘛。”今吉打了个响指，“今晚有个饭局，你不去？”
“你替我去了吧。”桃井笑笑，“爸爸那边，预约了要做理疗。”
和黛千寻在一起之后，赤司也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运动机会。
比如现在。
今天阳光很好。走在城内最繁华的商业区，周边服装店里的春季新装上市，配合季节选取的色彩都无比缤纷而艳丽。
去哪里，赤司不问。黛千寻像是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么只需要跟着他，生平第一次不用自己做引路人，也产生了天涯海角随他去的错觉。
黛千寻不是个合格的导游，停下来的时间少，更不太会去介绍。其实这里赤司也熟，少年时代他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期，要不然也不会有他和黛千寻的初次相遇。
这么想来，突然就有一种想要重回洛山看看的心情。
想是这样想，方向却不是往那边去。走过一家便利店，黛千寻停了下来。店堂里的电视声嗡杂作响，却看不见主人。
“怎么？”赤司问。
“没什么，就看看。”黛千寻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了一根棒棒糖，对照着标价，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放在柜台上。
“这么小气，就买一个？”赤司大为不满，“我好歹也陪你走了这么远的路……”
“真应该让你的属下看看他们的老板有多幼稚。”黛千寻笑着又看了看，“想要什么口味？”
“……菠萝有吗？要不就草莓。”
“总感觉你的更好吃些。”赤司嘟囔。
黛千寻往前走：“放心，我不会跟你换的。”
糖总会吃完，甜味却嵌入记忆。甚至多年后回忆起，当时穿着什么衣服，对方什么表情似乎都已忘却，那股低廉的人工合成的香甜却让人记忆犹新。
忘了走了多远的路，等糖果渐渐变小到几乎不见，黛千寻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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