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衍没想到沈璇会把压箱底的东西都交给自己，老张搬出那一箱摆放的整整齐齐甚至连标签纸都按色谱区分好了的文件夹时，他一时间有些懵。
老张是这么跟他说的，“沈总交代了，这次跟延长合作开发汤峪镇的事，你是具体负责人……策划方案你来定，我们几个老的都听你安排。”
老张大手在他肩上一拍，笑的一脸高深莫测，“行啊，小林秘书，藏得滴水不漏……跟哥说说，你跟咱沈总什么关系，他肯这么掏心掏肺的帮你啊。”
“这一箱子，瞧瞧，当初那可是花了咱们大功夫，收集大半年了，别提多难搞，就等着当秘密武器，给延长个下马威呢……”
“你倒好，捡的现成便宜……喏，这个都给你了。”
老张朝他挤眉弄眼，一张脸上就差写明“说吧，后台这么硬，你到底什么来路？”
陈衍知道这人，沈璇团队里的主心骨，业务能力强，技术过硬，工作上没得挑剔，就是人品上实在教人瞧不上，尤其见不得别人比他好。副总秘书这位置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就那么回事，压根儿不足以对他一个骨干员工构成什么威胁。刚来那会儿，沈璇有意冷着他，带着手下人排挤他，一个部门里长眼睛的都看得见，老张没少可着劲在一旁挤兑他。
陈衍不傻，他敢跟沈璇硬碰硬，却也知道这种人开罪不起，皮笑肉不笑的跟人打哈哈，磨的后槽牙都秃了一层。
“张哥，可千万，千万别这么说……沈总可跟我说了，我年轻，没经验，你们都是前辈，得跟着你们学。”
“嗨，说真的，我就是跟你们学习来的，替你们跑跑腿、传传话，我哪里就能挑这个大梁了。”
“张哥，你太看得起我了，沈总他真不是这意思。”
陈衍见老张直冲他笑，也不知道究竟在笑个什么劲儿，他心里骂了一句“**”，扯着嘴角也一笑完事。
陈衍花了一下午时间，烟灰缸里的烟屁股满的都快塞不下了，他才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离开椅子起身的那一下太用力，从腰椎最下一节猛地涌上一股刺痛，痛的他忍不住低骂了声“我他妈的！”
前排那小眼镜回头来看，陈衍咬着牙忍住了要出口的脏字，可两眼间熊熊烧起来的那把火还是出卖了他，横目一瞪，瞪的小眼镜缩了缩脖子，立马扭回身子坐正。
“操！”
陈衍在后面又骂了一声，小眼镜手里的签字笔抖了下，再不敢随便回头。
文件夹摊在桌子上，第一页都快被陈衍搓烂了。他等了沈璇一下午，沈璇不是在接待，就是有电话，愣是没匀出哪怕五分钟的空闲时间给他。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陈衍没想到。
没想到在他跟沈璇之间改变这么多之后，这个人还是这样对他。
像是他低的头，认的错，表的衷心，对沈璇都是耳旁风，听听就算过，压根不当真。
或者，他在他眼里还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扶不起的阿斗，不值得正眼看。
他想跟他并肩而行，像那什么网络上挺流行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可明显的，人家不肯。甚至连那一秒不知名的渴望、期待，也成了他自作多情所产生的幻觉。
这感觉，真他妈糟透了。
陈衍掐了烟，觉得连嘴里的尼古丁都变味了。
陈衍是在副总办公室门口直接拦的人。沈璇一只脚刚准备迈出去，陈衍整个人卡在门框正中，一只胳膊流氓气十足的抵在门板上，封死了全部出路。
沈璇目光一跳，抬眼看了陈衍一下，顺带扫到了他背后那一圈窥视的目光，隔老远都能闻见一股八卦味道。他叹了口气，为了不让公司八卦群的聊天气氛更火爆，才说，“楼下咖啡厅我等你，速战速决。”
沈璇点了一杯冰咖啡，低头看了几眼手表，再抬头就看见陈衍坐到了自己对面。
文件夹被他随手扔到桌子上，桌上摆的单子看都没看一眼，陈衍开门见山，“你什么意思？”
他没等沈璇接话，紧跟就道，“我说了，我是想跟着你学，跟着你干……”
“可你他妈把汤峪镇整个甩给我是什么意思？还什么狗屁负责人？”
“沈璇！”
“你不管了，是不是？”
陈衍一口气说完“哐当”一下子站起来，两只手抓住桌子两角，震的沈璇面前的咖啡杯都一晃，弯腰跟沈璇面对面。
那目光在质问。
你，究竟什么意思？
“资料看过了？”，相对陈衍一脸大怒，沈璇目光平静的连个涟漪都不见，跟在电梯口碰面随口道声“早安”的口吻一模一样。
“红标签那几个都是关键，你拿回去认真看看。有不懂的，就问他们几个……”
“*！”，陈衍一声怒喝，没等沈璇说完，他瞪大的眼珠像要把谁一口生吞活剥了。幸好沈璇大致预设过这么一幕，特意挑的角落里，不太那么惹人瞩目。
“你跟我说这个？”
“沈总，沈璇……我他妈是在问你这个吗？”
“我说要跟你，不是要你把什么都做好了，做全了然后当礼物送我。”
“沈璇，教人不是这么教的，你跟我都知道！”
沈璇当着陈衍的面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陈衍下颌骨跟着一动，沈璇毫不怀疑这一下是冲自己来的。他看他还瞪着眼，笑了下，“不点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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