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仔仔他们家啊，他爸本来就没正经工作，全靠啃他老子留下来的那点积蓄过活，这段时间更是穷得揭不开锅，把房子直接卖给我，自己租着自己家房子过，好像还欠着不少外债。那男人自己又很要强，什么原因都不说……”
佝偻着背的房东老太太一口海鲜味广普，普通话说得跟泰文一样。她打着手电，因为上了年纪，她挪一步都要一手扶扶手，一手按着膝盖，还得低低地唉出一口气，嘴里的絮絮叨叨也和她挪动的速度一样缓慢绵长。
老太太又唉出一声气：“他家还欠着我俩月房租没交，上门催也没人应门，这你们得管管啊……不过警察同志，这大半夜的他家出什么事了？”
她头上那羊肉卷似的“鬃毛”随着她的动作一动一动，所幸她嗓门儿还算小，否则李辰生都错觉她下一秒就要学她的同行来个河东狮吼。
“大娘，咱们是刑警，不是派出所，是死——”老太太这絮絮叨叨的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李辰生终于忍不住要开口，脚上却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狠狠踩了一脚，他嗷地一声捧住了自己的脚，跳着脚靠到了栏杆上。
“没事儿，阿姨，我们就是手头上有个案子，要跟您了解一下这个房子的状况。”面带十分笑容的李涉川直接挡在了他面前，一手直接捂住了他那张臭嘴，“房租的事情我们也会帮您解决的，但请您一定要配合我们工作。”
“那就好……那就好，我一定配合。”老太太一听房租有着落，那灰蒙蒙的眼睛都闪出了光。
李涉川笑了笑，趁老太太转身往上走的空档里，对着还被他捂着嘴、一脸“反了你”的李辰生眨了眨眼，一双大眼睛愣是让他眨出了朵花来，李辰生那股小火气又登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去。
——这他妈什么世道，长得靓仔真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这么一想，李辰生又觉着有股无名火蹿了上来。
——等等，这是什么味道，铁锈？
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李辰生一怔，摸了摸自己鼻子下面，却不是自己被李涉川一眼电到流鼻血了，而是他鼻子下面真的沾着血。
他抬头一看，李涉川已经和房东老太太的手电筒灯光越走越远，他这才急忙跳着脚跟了上去，然而他刚一抬脚，一块硬物就直直戳到了他膝盖上，一下把他的膝盖砸了个半麻。
“我去，这啥玩意儿啊？”
因为这楼梯间的灯是只供电到半夜十二点，此时此刻的楼梯间完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李辰生在这楼梯间里上上下下了几趟，如果不是他一个脚欠恰好踩着了这个盘子，他根本发现不了在这楼梯间的通风管道前，竟然还放着一张托盘。
而这托盘上放着个空空如也的碟子，上面除了闪着油光，还有几点黑灰色的痕迹。
这个通风管道前放托盘的摆放不由得让他联想起了张无澜家——现在应该说是他家。也是通风管道前摆着碗饭。
李辰生蹲**用手指擦了点那黑灰，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是爆过的油香、还有线香的味道——看起来这里和他家那楼道里是一个形式的，都是通风管道前摆碗饭插柱香。
忽然间，他看到了有两点光从格栅里一闪而过——有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李辰生立刻向后退了几步，通风管道里的东西像是被他惊动了，那两点光就这样一闪而过，带着铁皮晃响的轰隆声，再也看不见。
紧接着通风管道里传来了像是狗爪子抓地板的声音，李辰生这才抹了把手心里的冷汗：这通风管道里的耗子个头可真大。
“哥，怎么了？”李涉川从楼上探头问道。
“阿姨，你们这是拜了个啥啊？”李辰生指着那盘子问道。
房东太太一步一挪地挪到了李辰生面前，缓缓蹲**收拾起了地上的盘子，李辰生听着她那把老骨头发出的一连串咔咔声，皱着眉蹲**和她一起捡起了盘子碎片。
“你问的是这个吗？这叫护宅童子，保家宅平安的。”
李辰生对这闻所未闻的神名儿挑了挑眉：“护宅童子？这是个啥神啊？你们广港人信这个？”
“这倒不是我们广港那儿信的，早些年前拆棚屋，我们没地方住了，就只能坐渡船偷偷跑来了明河，最开始接济我们的是个俄国的神父还是传教士，是个年轻人，他告诉我们信这个护宅童子，只需要我们每天在楼梯间的拐角摆上一碗饭，再插上三炷香，以后就家宅平安，不用搬家了。”
“那可是个大好人啊，人也长得靓仔，我一个叔叔家的女儿后来就嫁给了他。”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把碎瓷片都堆到了墙角，这才艰难地直起身，“……唉，不过十年前九曲社大火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大概是没跑出来吧。”
“九曲社？”李辰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
老太太答道：“对啊，我们那个时候来的广港人几乎都姓梁，大家都是亲戚，就聚在一起住在九曲社那里，现在盖在原来九曲社那地方的小区也因为这个原因，就取名叫梁园小区。”
二人交谈间并没有注意到，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李涉川，面色愈发的暗沉。
李辰生忽然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直觉，虽然他觉得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但还是问道：“那他有没有个孩子，像是女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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