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李怡忍不住和陆少卿聊起这事。
“那场面我露面不好，”陆少卿告诉她：“我爷让我奶陪我在屋里躲着。”
李怡皱眉，“那家人挺无赖的，那个老婆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拿不是当理说。”
养不起孩子送出去，孩子长大了找上门寻死觅活求着孩子给钱给粮，偏偏一口一个血浓于水，好像天底下没有不是的爹和娘，这样做把人家辛辛苦苦养儿一场的养父母置于何地？怪不得该死的人贩子怎么打击都灭不掉，犹如野草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你昨天也去了？”
“嗯，”李怡点头，“我担心你吃亏。”
陆少卿捏捏她的手笑，“我能吃什么亏，那家人，”他轻轻哼了一声，“我爷爷很厉害的，挣钱的本事厉害，脾气也厉害，有他在，他们不管打什么主意都不好使。”
李怡为他操心，“我看你爸是个指望不上的，你妈好像也不太好相处，你以后要多讨你爷爷喜欢。”
她有些感叹，“昨天你没有看到，那一排高高矮矮的萝卜头，那么多全是男孩子，留在家里边不会走路的和女娃娃还不算，以后他们家肯定还得接着生，我的天，那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有多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不够他们使，怪不得他们一家人死活要找上你爸，脸都不要了也求着趴着你们家不放。”
“养不起还生那么多，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你爸背后有那一家子拖累，”李怡摇头，“人说养儿防老，这个儿子啊，还不知道给谁养的，你爷爷也挺不容易的。”
陆少卿道：“他们家住的村子，还要往里走，听说那边日子比咱村差不少，昨天他们死活要留下一个孩子，我爷爷不惯他们，连我爸一起关到门外，让我爸有本事就自己找地方养活他，没本事就给送走，反正不能进陆家的门。”
“那家人傻眼了吧？”
“我爸最后给我爷跪下了，到底磨得我爷给了大半袋子红薯面。不过我爷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们家没有这门亲戚，如果我爸实在放不下那边，他可以放我爸回去一家人团圆，改陆姓王也随便他，我爷就当这几十年做了一件好事。”
“你呢？你怎么办？”
“我？我自姓陆，以后我给老陆家顶门立户。”
“其实……”李怡想说，其实陆来顺也不容易，原生家庭和生身父母如何，他没有选择的权力，被送养他没有办法选择，长大后被亲生父母找上门也不是他的错，他不是那种能看着白发苍苍老母亲哭着打滚撒泼无动于衷冷心冷肠的人，而原生家庭的困难又是有目共睹，整个事件中，最为难的人其实就属这个男人。
“我爷那人刀子嘴豆腐心，他说他可以在能力允许的范围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老王家不知足，竟然想往我家塞人，这是他绝对没有办法容忍的。”陆少卿笑笑，“别看我爷说的绝情，以后我爸免不了还会私底下偷偷和那边有来往，我爷难道真能赶他回去？不会的。”
李怡小大人一般叹口气，“所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陆少卿问：“你家的经怎么个难念法，给我说说。”
李怡苦笑，她怎么说？最近这些日子，林老太着魔般把她和林福寿往一堆凑，话里话外都是他们俩个将来如何如何小日子如何如何孩子怎样怎样，跟老和尚念经一般念叨个不停，让李怡烦不胜烦。
整件事最难为人之处在于：你不喜欢你你不想听你不愿意，但是你必须静静聆听，还要适时表现出一点羞涩一点向往一点你最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不单是考验李怡的演技，也是在千锤百炼李怡的忍耐力，天知道她不想做一个虚伪的人，可人家硬生生逼她往口是心非靠拢，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李怡有时候很想把这种烦恼找个人吐槽一番，她唯一的人选就是陆少卿。
可陆少卿一来年纪尚小，二来也有自家的为难事，说出来不过给他多添了桩不开心，于事无补，因此有好几次，李怡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们还是太弱小了，年纪小实力弱，连自身的命运都没有自主权。
李怡也不止一次想过：离开吧，远远的离开这里，离开那一家人。
可是，她要去哪里呢？外面不是和谐社会，文化动荡期人心不稳，乱象丛生，她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根本不可能一个人讨生活，打她坏主意的可以想像的一拨接一拨的多。
她是有一个空间，可以躲进去，可以种植粮食，可是空间不是万能的，到现在为止，空间里的作物已经收获了一茬，种植的面积增大，新的种子正在茁壮成长中。
但是，她仍然要饿肚子。
小麦她可以种可以收可以脱粒，可她做不到磨成面粉，唯一能吃的，就是生啃红薯，连最想吃的青玉米都只能眼巴巴的流口水，因为没有锅可以煮熟。
做人难啊，做一个女人更难，做一个人小力弱的小姑娘难上加难。
苦着一张小脸的小姑娘，愁眉不展的支着额，嘴里不自觉发出悠悠叹息。
陆少卿单是看着，就觉得自己一颗心也无来由的不舒服，忍不住把她抱到自己怀里，手指试着去抚平她眉间的隆起，轻声问：“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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