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膝大雪。
天气阴冷。
一呼一吸间,白气进进出出特别明显,像是修仙之人在吞吐灵气。
七九年的大年正月,天气一如既往的冷。
开年就下了第一场雪,半下午稍带一个晚上,年尾下到年头,清晨终于肯停下来歇口气了。
“瑞雪兆丰年,”陆少卿用一把硬木制的掀把院子和门口的雪通通清到一边,“今年一定能有个好收成,农民伯伯有福了。”
李怡拿着把扫帚,落后他两步距离,把地上散落的薄雪扫走,原地蹦哒几下,“快回屋里烤火,手都要冻僵了!”
好兆头必有好年头,今年算赶上了好年头,国家设立经济特区,确定改革开放的基本国策,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以后大家伙的日子会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前进。
刚刚过去的寒冬腊月,李怡可没闲着,照比头一年,这次他们倒腾的海产品更多,挣到手的钱也更多。
陆少卿不复头一回的吃惊,喜悦却是有增无减。
两个胆大包天的少男少女,整整一个腊月没得清闲,寒冷的天气挡不住心里的火热朝气,奔波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雪地里留下他们沉重也轻快的足迹,最后带着满满的收获,乘坐除夕头天的火车离开京城,奔赴家乡的小县城。
这年春节,两个自做主张的家伙自己过的。
回到县城小家,已经是夜幕低垂万家灯火时分。
飘飘扬扬的雪花午后开始,到他们进门已经下到及踝深,和着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一道热热闹闹迎接远归的游子,节日喜悦的气氛洋溢在每个人的眉间心上,寒冷的天气也不能阻止大人小孩一波又一波在户外欢呼着放鞭放炮。
陆少卿忙着生炉子烧热水,李怡就忙活他们俩人的年夜大餐。
别人家打中午就开始为晚餐忙活,这时候已经吃罢或者正围桌吃饭,他们才刚开始动手。
李怡提前准备了卤肉烧鸡酱猪蹄,螃蟹大虾上锅清蒸的工夫,改刀切鸡切肉装盘,放到锅里一起蒸热,姜蒜小米辣加酱油等调了个蘸汁,处理好一条大黄花,焖鱼的时候炉子上做个羊肉菠菜粉丝汤,扔几片胡萝卜,起锅前摊个鸡蛋薄饼切丝加进去,白的绿的红的黄的,又好看又好吃,多加些胡椒粉正好驱散赶路的寒气。
六菜一汤不到一个小时搞定,中间还腾出手来收拾了屋子,扫地擦桌子,清灰除尘,待他们坐到桌前吃饭时,屋子暖烘烘又干干净净。
一碗热汤下肚,身体暖了,也唤醒味蕾,个个足量个个都是硬菜,陆少卿和李怡开吃。
李怡拣了块猪蹄直接上手啃,“这才是真正的年夜饭!”
想吃哪个随便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不用忙活半天吃点东西还要加三分小心,别人喜欢的注意少伸筷子,荤菜要先尽着别人。
陆少卿连吃了几块卤肉,十五岁的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你不回去过年,周爷爷他们会不会生气啊?”
“今年周叔叔一大家子回来,他们吃一顿真正的团圆饭,我不凑热闹也罢。”李怡垂下眼剥虾,“倒是你,一放寒假人就没影了,大过年的也不回家,你爷奶肯定要生你的气。”
她叹口气,道:“我们应该早走一天,就不会误了你回家过节。”
“瞎说,大年下的,我能扔你一人过年?”陆少卿道:“反正都要生气,不差再多生两天。”
自从陆少卿挑明和李怡的感情,表示自己认准李怡,非她不娶,每每回到陆家,气氛总不如从前自在。
陆爷爷嘴上不曾多说什么,只是变的沉默许多,陆奶奶每每看到他就要叹气,扯三扯四说起一些,诸如村里谁谁家娶了个多么乖巧的媳妇,谁谁家的闺女又能干又尊敬长辈,等等。
于晓梅要么不跟陆少卿讲话,都不带正眼瞅他,要么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指桑骂槐说一些难听的刻薄话。
陆来顺倒是待他一如既往,却总劝着要他跟自己妻子主动服软,说些软和话哄她开心,都是一家人不好闹的太僵,说自古没有长辈跟小辈低头的道理,小辈不好跟长辈逆着来云云。
气氛尴尬,陆少卿下意识减少了回家次数。
一周回去一次,变成两周一次,三周一次,甚至一月一次。
陆少卿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问题出现了,正确的解决办法是面对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逃避。
避而不见是最坏的做法,只能加重双方的疏离,让矛盾进一步加剧,甚至激化。
道理陆少卿都懂,无数个晚上翻来覆去时在心里推演过无数次劝服家人的软和话,尤其周末休息时,因为不回家,陆少卿对爷爷奶奶感觉非常愧疚。
可他生就不会讨好人的性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给买东西,可惜效果不佳。
李怡望望屋外飘的起劲的雪花,担心道:“这会儿还不停,希望不要下的太大,耽误你明天回齐家沟。”
陆少卿不会看天色,没法做预判,“不能下一晚上吧?”
好的不灵坏的灵,大雪断断续续大年初一天放亮才算彻底消停。
李怡提议道:“雪太深了,今儿歇一天,别走了。”这时候大雪常见,年年有,一年好几回,孩子们都是趟着雪上下学,没有矫情的条件。不过县城去齐家沟实在远,李怡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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