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
他虽总爱去危险的地方，却从不是鲁莽之人，他不仅不鲁莽，反而还很谨慎，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
而一个谨慎的人，身处陌生之地又怎会连一点防备都没有？
楚留香早在进门之前就已探查过房间，但自始至终，他都只察觉到两道气息，一道是原随云的，另一道就是他自己的。
这个少年，简直就像在一瞬间忽然出现的。
楚留香怎能不奇怪，怎能不震惊？
沉默了很久，他终于道：“不知阁下是何时到访的？”
少年笑了笑，他的五指缓缓摸上楚留香的脸颊。
“我一直都在这里。”
他微笑着，道：“……被一把剑刺穿心口，就倒在你的面前。”
楚留香猛地瞧向了对方的胸口。
少年身上穿的是件很华丽的绣金锦衣，而他的胸口处果不其然破了一个大洞，连大半边的衣裳都已被鲜血染红。
楚留香死死地瞪着那个破洞，几乎快要把眼睛瞪出了眼眶。
因为那破洞后边的皮肤简直又完整又光滑，根本连一道伤口都瞧不见。
少年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很失落，也很遗憾的声音道：“只可惜，你明明知道我就死在你的面前，却连瞧都没有瞧我一眼。”
也许之前楚留香确实没有留意过他，但现在却显然不一样了。
因为楚留香现在正瞧着他，简直是一眨不眨地瞧着，视线在少年的脸上一寸寸刮过，甚至连最微小的细节都没有放过。
他自信以自己如此细致的观察，纵然这伪装是出自苏蓉蓉之手，也总能叫他瞧出破绽。
哪怕只有一点也已足够。
然而却没有，简直连一点也没有！
这个少年俨然就是原随云本人！
楚留香不由艰难道：“你是谁？”
他的声音不知为何竟已嘶哑得不成样子，听上去简直比锈铁片摩擦发出的声音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知少年却笑出了声，就仿佛对方问了一个极为可笑的问题。
他笑着开了口，可语气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我当然是原随云。”
他说的不可谓不荒唐，但楚留香想要反驳，却根本无从反驳。
因为他偏偏找不出对方身上任何一点破绽。
但楚留香又怎么能信，怎么敢信？
死而复生，一分为二……就是最荒诞的戏剧都不一定敢这么写！
他瞧着第二个“原随云”，只觉得自己已发了疯。
他陷在这一场恐怖的桃花瘴里，分辨不清现实与虚幻，更区别不出孰为人面，孰为恶鬼。
少年当然已感到怀中人骤然的僵硬，他悄无声息地凑到楚留香耳边，讥诮道：“香帅这是在畏惧吗？”
他吐息间仿佛仍带着不正常的血腥味，冰冷的气流拂过楚留香的肌肤，悄然便夺走了其上的热意。
楚留香只觉得浑身发冷，掌心甚至都已沁出冷汗。
但就在这时，他的手却忽然被另一双手反握住了。
原随云叹息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听上去很滑稽，也很可笑，说出去也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少年冷笑着接口道：“但现实本身岂非就是一出既滑稽，又可笑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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