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的天空是清湛的苍蓝色。
轻盈而凉薄的阳光洒下,落在那道纤长的身影上,勾勒出她独一无二,糅杂英气的清丽面庞。
燕洵坐在榻上静默的望着她,一双鹰隼般的眸子锐利而幽深,早已不复当年盛满真挚的明朗模样。
“阿楚,”半晌,他终于试图露出个笑,却在勉强牵起嘴角后悄然放弃,声音喑哑到辨不出喜怒,“我这燕国,当真留不住你了?”
“我不察中计,生死自然随你处置,”楚乔垂着眉眼,偏执而又无力的蜷起指尖,“但其余的一切,我都断然不会答应。”
“阿楚,你非要和我这样说话吗?”
“燕洵,你我早已,并无瓜葛了。”
“哈哈哈,好,楚乔,”深沉的帝王冷声站起,昔日相伴的情谊早就磨得彻底,粉碎在莽莽榛榛的大段虚无中,“那你就去地牢安心呆着,直到想通愿意留下来为止。”
“别逼我恨你,燕洵。”
“阿楚,我太后悔放你走了。”
他转过身,让近卫的侍从将她带下去。
“别碰我!”
厉声说道,楚乔面无表情的跨步而出,昂首向地牢走去。
与此同时,怀宋北端恒阳关。
在指定地点出示玉牌后,元淳摘下遮挡的兜帽,拍落斗篷上沾染的雪尘。
燕地的冬日来得太早,仅是入秋,在翻过连绵起伏的山麓时,就迎到一场洋洋洒洒的小雪。
虽然此时天色放晴,但冷风阵阵,让一向畏寒的人裹紧身上的轻裘,环臂试图汲取些温度。
那人若在便好了,元淳想。
“大人,有何吩咐。”
黑色软甲的死士在她面前恭顺跪下,等待她下达自己的指示。
“去弄清楚将军失踪前的行踪,以及恒阳太守的全部消息,包括他近期见过什么人,都要仔细的查,越快越好。”
“是。”
黑色的影子转瞬消失在客舍之中,既然是姬苓玥留给纳兰红叶的遗部,想来能力也不会差。
以楚乔所带兵力和其本身的实力,除非是遭遇暗算,否则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下落不明。
宇文玥现今因姬苓玥的死而颇受元彻猜忌,而对大夏虎视眈眈的燕洵,在纳兰红叶选择袖手旁观的中立后,一改往日和气,屡次在交界地带进行挑衅。
楚乔此次前来,一是探明消息,二是震慑边境。只是对于她这把来历不明却过于锋利的剑,想必早已有人心怀不满,徒生杀意了吧。
握紧手里寸余的匕首,元淳眸中闪过冷光,将纷繁的思绪一一摈弃,让自己勉强平静下来。
等到约摸午时的时候,暗卫前来复命,交待了楚乔失踪前的行踪以及现在被困在何处。
只是要理清各中关系,还是要从恒阳太守的身份说起。
恒阳太守宫煜是魏相国魏子戍的得意门生,为两年前的登科探花郎。他入朝尚浅,年前被魏子戍派来边关历练,以文臣身份管理朝廷拨往边关的粮草银饷和朝臣使节来往接待的各项事宜。
自古文武之间多有嫌隙,而事实上,楚乔在朝中的确树敌不少,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便是以魏相国为首的魏党文臣。宫煜作为魏子戍一手提拔的官员,与楚乔自然水火不容,这也不难解释元淳为何最先怀疑的便是他。
“楚将军失踪前曾上门拜访过宫煜,并于第二日只身一人去了城郊,然后便失去了消息。但有人说,在那一片曾看见过燕洵的亲卫。”
“而宫煜也在前一日见过燕洵。”
手中的茶杯摔碎在地上,元淳冷笑一声,拂袖起身向外走去。
“那我便去会会这宫煜。”
在来之前,因是考虑到元淳并未于朝中供职,纳兰红叶便将随身的腰牌赠与她,让她可以对外宣称是奉旨私访的节度使。
所以在到达宫煜府上时,她自然受到了应有的礼遇。
“大人,这边请。”
身为探花郎的恒阳太守端得是副好相貌,就连死气沉沉的规整朝服也让他穿得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他微微欠身,那一双桃花眼却更显得格外风流。哪怕他仅是简简单单的客套寒暄,也会让人不由心生如沐春风之感。
魏子戍真是教了个好徒弟。
冷淡应了声,元淳曾为大夏公主自有其不凡气度与贵胄威仪,她款款落座,不言不语的勾起了唇角。
“不知大人来访有何贵干?”
“看来宫大人在边关历练的不错,这太守府修得,怕是比国相府还要阔大几分呢。”
宫煜一听,脸色顿时白了几分,他猛的跪下,正要辩解,却听见坐于上首的女子轻轻嗤笑起来。
“宫大人这是作何,本官并无责备之意,可受不得这大礼。”
他愕然抬头,只见眉梢胁裹绮丽的人似笑非笑,十指交叠搁于膝上,眼中满溢着嘲讽。
“大人切莫开下官的玩笑。”
装作不在意的翩然起身,宫煜勉强露出笑,再次询问她的来意。
元淳挑眉,用略带讶异的语气说,“怎么宫大人竟要如此相问,即使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楚将军现在下落不明,按道理朝廷是要接收她的余部的。”
“可……不应是武将?”
“怎么,你是怀疑陛下,还是怀疑我?”
“下官不敢。”
望着再次跪下的男人,元淳的语气骤然尖刻起来,“本官按照礼数先来你这太守府拜访,可你倒好,先是屡次妄图窥明私访节度使的来意,再是直言不讳的顶撞朝廷命官,怀疑陛下旨意,就凭这几点,本官就能治你的罪了,懂吗!”
“微臣不敢。”
“楚将军的余部在哪?”
“现驻扎在恒阳城外,暂由宋都尉统辖。”
宫煜俯首贴地,恭顺的答道。
“叶一,我们走。”
不再纠缠,她叫上待命的暗卫,径直离开太守府。
待到人影消失不见,宫煜一张俊俏的脸面转瞬变得几近扭曲,房内价值不菲的瓷器顿时遭了殃,被毫不犹豫的扫到地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可恶,长这么大没人敢如此羞辱我,我一定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大人息怒,不过只是个小白脸,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随身伺候的小厮小心翼翼的劝着,毕竟谋杀朝廷节度使,是一个足够牵连九族的重罪。
“你懂个屁,那是个女人,没有女人能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宫煜剧烈的喘息着,但情绪明显在慢慢平缓下来。他伸出手,让小厮搀扶着坐在椅子里,脸色阴郁的垂首不语,像是在思索对策。
半晌,他抬头对小厮说道,“你,去把笔墨拿来,我需要给老师修书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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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职设定
地方上文官最高为太守,武官最高为都尉。互不干涉,但文官略高于武官,毕竟文官管理朝廷纷发的粮草银饷。
而朝廷节度使高于地方最高长官,由帝王指派,经大理丞(最高检察长官)批准生效。
相国大概相当于宰相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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