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的确是好看。
尤其是在换上华服之后。
秦俨坐在床上，眯着眼看他。纪以余的长相偏华丽，是那种极具侵略性的漂亮。他换上了一身白色调的广袍，大袖是天青色的，戴了假发。他微微抬眼，眼波流转：“哥哥？”
——真的是……很漂亮啊……
——倘若易昳先见到的是纪以余，那么那段枫山公子的戏怕就得是他来拍了。
秦俨低低地笑出声：“很好，很俊朗。”
他的声音压得低，仿佛是在纪以余耳边响起的一样。他抬头看这个男人，苍白到病态的脸，漂亮的丹凤眼，薄唇利眉，微微地笑着，嘴唇张张合合：“给我做模特吧。”
秦俨拉起了纪以余的手，引他到院子里，推开门就是一片血红。长袍在青草上拖曳，映着满树红枫，秦俨站在了画架前，微笑道：“……这样看来，真的很像。”
纪以余乖巧地垂着眸，袖袍下的手已经紧紧地攥了起来。
——真的很像。
——像谁？
——是他的旧情人，还是心口的朱砂痣？
秦俨不知道纪以余心中已经脑补出了一出大戏，他静静地在纸上涂抹。画的是油画，纪以余这样秾丽的容貌，就应该配着这浓墨重彩的颜色，就应该肆无忌惮地，大哭大笑，潇洒艳丽，像是这满山的枫叶。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任凭风吹过，枫叶盘旋。衣袂飘飘，纸张猎猎。
他们就这样，在脑海中错过彼此。
“卧槽！卧槽！卧槽！”
手机拍照的声音咔咔响起，秦肃跟个二傻子一样绕着他们拍了一圈，赞叹道：“我的妈呀，这也太漂亮了！难怪哥你非不让穿现代化的服饰，不然简直辜负了这景色！”
他啧啧两声：“小纪这也太好看了吧！有这张脸还上什么学啊，去当明星那真是星途坦荡！”
秦俨撂了笔，朝纪以余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纪以余凑了上去，秦俨不愧是个天才，随手一幅油画简直画得栩栩如生。他笑了笑：“好看。”
秦俨这才抬头，看向后面站了一会儿的程华和自己的妹妹秦惊秋，点了点头道：“你们去看看还有没有缺什么的。”
秦惊秋穿了一身漂亮的金色旗袍，绕着纪以余看了一圈，笑道：“这孩子还真是漂亮，难怪哥哥你把人留在身边。”
纪以余看了她一眼，眼珠子黑白分明，神情淡淡的。秦惊秋莫名地觉得浑身一凉，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少年：“你……”
“你好。”纪以余微微地笑了一下。
秦肃这下不干了，叽叽喳喳道：“凭什么呀，咱们刚见面的时候你都不跟我打招呼，你跟她打招呼干什么！”
秦惊秋拉了他一下，漂亮的脸上布满鄙夷：“你怎么跟一只二哈一样！”
“你敢骂我是狗，秦惊秋你信不信我揍你？”
“你打得过我吗？让开！”
秦惊秋把秦肃推了个趔趄，转身对母亲程华笑意盈盈：“妈妈我们进去看看吧。”
秦肃格外委屈：“我早就看清了，在这段畸形的兄妹关系中受委屈的只有我。”
秦俨抬眼看了看纪以余，道：“今晚宣布秦惊秋的婚讯的时候，把纪以余添上。就说是秦家收养的孩子。”
程华笑着看着孩子们闹腾，余光却一直落在纪以余身上。她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叹了一口气：“好歹你身边也是有个伴了。”
“是吗。”
秦俨把手搭在纪以余肩膀上，似乎笑了笑。但程华有点看不清楚，那似乎又不是笑。那个表情诡异得像是雨夜的暗灵。
秦俨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是么。”
纪以余看了一眼程华，神情淡淡的，秾丽的脸上笼了一层冰霜。
他轻声说：“我不会离开哥哥身边的。”
“永远不会。”
楼下逐渐喧嚣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被卧室的门隔绝了大半。纪以余站在阳台前，他垂着眼眸，冷眼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这些人向来是优雅得体的，游刃有余地游走在权贵之间，脸上戴着面具，何曾这样狼狈过。他们大多数穿旗袍，少有人穿华服，从山脚下一路上山，累得气喘吁吁一脸绝望。纪以余想，秦俨八成是想作弄这些人。
说来也好玩，秦俨只是提出了两个要求，轻而易举地就让这些人失了往日里的体面。他像是棋手，落了一子，将这些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但他别无目的，只是觉得好玩。
——像一个稚子，看着别人因他失去了什么东西就哈哈大笑，带着稚子独有的不谙世事的残忍。
他坐在了天台的檐上，心想，他并不知道秦俨要的究竟是什么。
但是。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秦俨在画室，他的画室只有一扇窗，素来被暗色窗帘遮挡住，门也被紧紧地关着，他把自己关在里面，连母亲程华上来都不开门。秦惊秋就来找了纪以余，带着优雅得体的笑：“哥哥在画室，需要他下去致辞。你能不能帮忙叫一下他？”
纪以余拢了拢衣袍，道：“秦小姐不能自己去吗。”
“若是我能叫得应，也不会来找你了。”
纪以余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才偏了偏头，状似十分乖巧道：“你以为我是特殊的吗？不啊，在哥哥心里是没有特殊的人的。”
秦惊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你不用在我面前套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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