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便揉了揉太阳穴，说，她许久在外也不是个事儿。
得把她弄回来，起码明面上得过得去。
于是让秦俨去劝她。
当时正是夏天，外面的鲜花开得灿烂。秦俨在别墅门前驻足了一会儿，一只蝴蝶飞到了他面前的玫瑰花上，轻轻的，软软的，扇动着漂亮的翅膀。
秦俨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捏住了蝴蝶。
他想直接捏死在手里，但是又觉得血肉模糊的不好看，嫌脏了手。于是就这么犹豫了一会儿，只这一会儿，那边传来一声：“小俨？”
是他的妈妈。
她微笑着，看上去很又年轻又漂亮。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脸上泛着少女般的粉嫩。
她过得很好。
和在秦家的状态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秦俨松开了手，蝴蝶拍拍翅膀飞走了，这个小生命惊慌失措，在差点剥夺它性命的人手中留下了翅粉。
秦俨拍了拍手，冲他的母亲打了个招呼，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母亲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他招了招手，让他进来。
别墅布置的很温馨，是母亲喜欢的风格，墙布是小碎花，茶几下垫了她最喜欢的卡通款粉色垫子。母亲给他泡苦咖啡，笑着推给他：“我记得你最喜欢这个。”
秦俨看着上面浮起的些许白色泡沫，却没动。
他是不喜欢苦咖啡的。
那是老爷子强制他喜欢的，说继承人就该有继承人的样子，吃得了苦，才能扛得住大风大浪。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更想在里面加方糖，越多越好，直到甜得发腻。
他坐在沙发上，又重复了一遍：“他们让你回去。”
母亲垂下眼眸，眼中有着哀伤。
她让她的孩子在她的别墅住了一晚上。
秦俨却没有睡着，午夜的时候，他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微，几不可闻。但是他的听力是何等敏锐，不仅听见了，还听出来那是个男人的脚步。走得很飘，不是很稳重。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出去看了看。
母亲的卧室里亮着灯。
门未完全关上，露出一个门缝。那个男人把他的母亲抱在怀里，轻声细语诉说些什么。他们在灯光下坐在一起，男人摸着女人的肚子，笑着亲了亲女人的脸。
秦俨站在阴影里看着，面无表情。
看了一会儿，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他回去了，没有带上母亲。
那时候他跟着他二叔去外地处理事务了，过了半年才回去。母亲依旧没有搬回去，秦家这边也不再提起她。父亲的情人依旧在秦家宅子里出出入入，老爷子轻描淡写，说他差点有个弟弟，但是孩子命薄，生下来就没了。
秦俨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想，哦。
再次去看望母亲的时候，已经到了年后了。那座别墅很荒凉，母亲坐在阳台的椅子上，身上盖着毛毯，脸色憔悴枯槁，一看到他就哭了，像是个小孩一样。她的身后站着几个保镖，是秦家派来的人。
母亲用手遮住了脸，苦苦地说，为什么她这么命苦。
秦俨看着她，面无表情。
对于他来说，来看望母亲也只是老爷子发话了，他必须这么做。他对母亲，对父亲，对养他长大的祖父，对整个秦家，都没有半分感情。
他看着母亲，甚至漫无边际地想。
既然这么苦。
那就去死吧。
像他当年那样。
他已经忍受了这么些年，无数次都想去死，自杀过，被救回来过，迄今手腕上还有疤痕。而他的母亲，才不痛快了几年？
他这样想着，却握紧了母亲的手。
枯槁的，无力的，苍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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