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能这样……”话没说完，身上的棒子突然停了，他看到那玉从随从手里接过他的电话，朝远处走去。
刚才他的手机响了？是谁打过来的？他报给那玉的是个永远不可能开机的号码，洛校长不会主动联络他，如果是唐小龙，那玉不一定会亲自对话，所以……是南哥？
他抬头往那边看，那玉走得挺远，背对着他们，怕是这几个随从也听不清他说什么，只看到他握着电话不停点头，态度颇谦卑。
临出门时，周默收到南哥一条短信，问他晚上去不去打球。他便回说，去送货，回来早就打。他没预着再拉南哥做掩护，他出门时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一场横祸。
好在‘药’没在他身上，他也算是没给南哥惹麻烦。周默趴在地上，沉沉吐了口气。
车子开到延吉街，林岳南早就等在车房门口，身边还放了轮椅。那玉主动下车道歉说，“那个司机是新手，开车有点毛躁，转弯不小心剐到周先生，我刚带他去诊所，医生检查过，都是些皮外伤，也都处理了，司机现在交通队，过几日我带他来登门道歉。”
原来他扯了这么一个谎，冉泽把周默扶到轮椅上，那玉又递过一张名片说：“周先生，您有什么不舒服，请务必跟我联系。”
林岳南却把轮椅转了个角度，不让他碰那名片，他的手也扶在轮椅上，余光瞥着那玉说：“以后的事不麻烦你，回去吧。”
林岳南一直把周默送回家，跟他进屋，看他从轮椅上挪到床上，两人面对面坐着。林岳南一眼一眼看周默，看他的脸色，灯光柔黄，衬着他的脸色没那么苍白，他目光下移，瞧见他的裤子，面料缀着银线，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这裤子不是你的吧？”
“我的裤子擦破了，那老板在车上给我拿了一条。”
裤子都擦破了，腿呢？
“左腿有点擦伤。”周默提起西裤给他看了一眼——他们把踹倒，腿和手掌都擦破了，他们给他喷了药，但也只喷了这两块，这是用来圆谎的。
“还有呢？他们是不是打你了？到底因为什么，还动手？”
“车子擦撞，没人动手。没有。”
周默往床里面挪了一点。他身上还有伤，被铁棍子抽的，他不敢让南哥看。要是往前几天他这一身伤肯定藏不住，林岳南不仅要帮他换衣服、看着他上床睡觉，自己还极有可能在沙发床上赖一宿。但现在不行，周默名草有主了，即便多看几眼，他都能感觉到周默在躲他，有点非礼勿视的意思。
林岳南又坐回去，想了想说，“……轮椅留给你用。”
“我有。”周默朝衣橱里看了一眼，他确实有，药店货。南哥推来这一台高级多了，不消说，也是越北的。
“我真没事儿……我是这两天胃肠感冒，不舒服。”
“胃肠感冒还不好好在家休息，你去送什么货？到底是什么货！”
“店里的货。”
“真是店里的货？”
“嗯，晚上有人订的，元宝和金纸，也许是恶作剧吧，去了又没见人，不信你问唐小龙。”
唐小龙更不能信了！不过林岳南愿意相信周默，他不会沾不干净的活儿，他不承认挨打只是不想让林岳南跟那些人纠缠。而他们为什打人？林岳南用脚趾头也掐算出来了，他们怀疑唐小龙跑到琮光散货，周默替他背了锅。
这个该死的唐小龙！这该死的延吉街！一个个烂人总把周默往坑里拽。林岳南有点后悔把周默推出南记了，现在叫他回去又打脸，他只能侧面教育，“默儿，你跑这一趟能赚多少钱？”
……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少干活，多看书。你跟唐小龙他们不一样，你想一想，你考上美院，好好学画，等你出了名，有多少人排着队拿着大把钞票请你的作品，那钱赚的多容易，就像风刮来的一样，是不是？”
周默不想回答，由着南哥啰嗦吧，说完他就走了。可南哥最后这句话太戳人了，戳得他胃里翻江倒海，他是柔软好捏的人，但他刚被人揍了一顿，没得一句安慰，还要被唯一向着他的南哥批评教育，他的火气也有点压不住了。
“你听明白没？赚钱是有捷径的。”
“南哥，不是我不明白，是你不明白。你知道全国有多少像越北一样的画童？你知道每年有多少美术艺考生？你知道这些艺考生中有几成能进新岛美院，最后又有几个人能成为你口中的‘画家’？就说这些成了画家的人，创作的过程有多孤独，放弃的时候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这一串排山倒海，林岳南一句也答不上来，但是他知道周默会错意了，他也没指望他成名成家，只是给他画个月亮，让他朝那个方向走一走，能走到稍微亮一点的地方，就好过在这夜晚才能热闹起来的市场里摸爬滚打。
“谢谢你觉得我跟唐小龙不一样，但我跟越北也不一样。我不想考学，别再提了。”
哦，症结在这。林岳南懂了，周默跟越北不一样，越北做起事来一往无前，因为他知道，他身后有哥哥，还有邵中天和二凯，无论他爬到多高，这些人都会护着他，捧着他；但周默身后没人，他每一走步都要靠自己，爬得越高就可能摔得越疼，所以他战战兢兢，瞻前顾后，就算看着天上的月亮再美，他也不敢伸手去够了。
“默儿，我不是逼你，我就是想让你读点书，找个轻松的工作，至少比送货轻松一点，赚得多点，是不是？”
“不是，南哥，不是。”周默否定了他，果断坚决。他也笑了一下，但完全不是平时优柔腼腆的男孩子的笑容，是的，林岳南一直把周默当孩子，他比越北还小五六岁，他可不就是个孩子，他的胡茬好像都是软的，脸上那一层细细的绒毛都还没褪掉。
但此一刻，柔色灯光掩映下的周默完全是男人的样子，他握着拐杖的手骨节突出，消瘦的侧脸棱角分明，他渐渐暗淡的笑容成熟到沧桑，望向他的眼神坚定到冷酷，他对他说，“这世上没有哪条路是好走的，你就由我选一条我想走的吧。”
之后的日子里，林岳南不止一次想起这个晚上，这是周默第一次在他面前隐隐表露出那个更令人心疼的身份，可惜当时他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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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南哥为啥总在小受面前提起越北呢 = = 果然也是凭实力单身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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