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戛然而止
戛然而止, 或者说应声而断。总之是这种类似的词。
虽然以前时常在文艺小说里看到作者用“瞬息万变”这个词来形容战场, 可当真的看到时，只觉得这个词根本不够看。
投身战场不多久，金和莱利雅两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安德鲁的北方军在势如破竹一往无前的高昂气势中, 突然被从不知名的地方涌出或者更该说是临阵倒戈的敌人给硬生生地截断、冲散了队列, 变化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然而在突如其来的巨大混乱中, 一只身着皇家军服的小队却趁乱混入阵中, 攻击起了“自己人”，一瞬间里给安德鲁的北方军减少了压力。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毕竟寡不敌众，这只莫名涌出的“异军”很快就被原皇家贵族联军发现，并在最快的时间里予以打击。一时间敌莱利雅不分，立场混乱。
不管下面的战况如何，安德鲁仍旧站在高高的黑色战船头前, 发出号令指挥着地下的战斗。他们明确地看到他发出一道指令：[不管敌方内部如何乱斗，一律加以攻击。]
“安德鲁发现上当了。”莱利雅说。
“刚才那只小队是？……”金。
“扬, 扬·多德斯, 安德鲁的挚友，原皇家近卫守备军长官，前不久刚刚被迫离任。”莱利雅机械性地应道。
“那他（安德鲁）还敌我不分地打他（扬）？”金不可思议。
“嗯……可能……是不需要他的帮助, 不，应该是想保护他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圣诺卡的河面乌沉沉的一片, 粼粼的黑色水光里偶尔泛出一星二点白, 莱利雅专注着亮白闪现的地方, 低声呢喃：“现在退回去,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不可能！”金毫不犹豫否定。
“嗯……”莱利雅低下头，只觉得头皮有些麻痛。
方才安德鲁不分敌我，把扬的小队列于攻击名单中的这一行为，没多久就得到了扬将军的回应。只几个呼吸间，小队就融入了皇家贵族联军中，转而回击起北方军。仿佛中间那场内乱的插曲不过是个玩笑般的闹剧。
深入，凹陷，阵列被压散，两旁又回救，三五成团被吞噬瓦解。
渐渐的，北方军的阵型散乱了。他们感到，天地间似乎有一张看不见的血口，正不断地释放着麻痹神经的毒气，每一次都在你产生即将突围成功的幻觉时，猛地一口深黑，将你吞噬、淹没，埋葬掉近在眼前的胜利的希望。
北方军渐渐打得吃力起来。
所有人都因摆在面前的残酷现实而心生惊惶。明明能打出去的，却因为不知名的突发原因而倒退，似乎有无形的黑手，在背后对他们开枪，在给自己这群人使绊子。
叛徒？为什么……
有的人在倒下前回眸的时候，看到了曾一直默默在身边支持自己的朋友，一脸冷笑地握着枪口。硝烟模糊了他的面容，只有那抹残余的冷笑，久久映在再也不会晃动的深暗眼珠里。
崩溃，瓦解。
不甘的嘶吼与呐喊。
不断吞噬上来的打不尽也杀不完的敌人，还有从朋友变成敌人的敌人，让北方军仿佛置身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乘坐一叶极其细小可怜的扁舟，被暴风雨和海啸打得随时可能倾覆。
可安德鲁依旧稳稳地站在船头，命令一个一个向下传达，眉头不见皱，眼神不见动摇，手臂挥指间丝毫不乱。
可莱利雅突然有些受不了，一手按压在额头上，嗓子眼像是卡住了什么干涩的东西，艰难地呼、吸，对金说：“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
“我需要他们打到这里来，所以他们才能打到这里……”
金猛一转头！
圆睁的黑眸给人无限压力，“你说什么？”
充斥着室内千娇百艳的曼陀罗花，细密的排风扇嗡嗡地发出声响，柔和的清风送爽，乳白色拂面的灯光。加奇国公主的脸色也红艳如花。
“父亲的意思是？……”
“他们如朕所想的到达了这里，陷在这里，是时候，把他们全部葬在这里了。”中年皇帝窝在软皮靠椅中，形容枯槁，目光却明亮深邃。
公主的睫毛一颤：“父亲不打算把他们招安吗？”
“你想招？”
“明明父亲就在等我问出这句话的……”公主在句末尾音处打了个转儿，转出娇憨。
皇帝喑哑一笑：“你想招就招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嘻。”
“好了，是时候该你出去了。”就在公主离开屋子的前一刻，“不要让朕失望啊……”
“不会的。”公主跨出了房门。
“雅，你放手！”
漫天子弹，漫天炮吼，莱利雅死死地揪住金。
“雅，都说了，放手！”金用力地甩莱利雅的手，却怎么都甩不掉，又不好付诸武力行动。
“雅……！”拔高声调。
“你喊我也没用，就算喊一万遍也没用，说不让去就是不让去！”莱利雅死死揪住金不放手。“别的先不管，怎么着也得先顾着安德鲁的安危才是。”
“可是……”
“可是你个头啊！怎么，你跟上面那个公主很熟吗？她一出来你就急着想要过去那边。你信不信我现场吃醋发飙给你看啊？！”
“呃。”金噎住了。
就在刚刚不久前，战场的那一头，广场的上方，播音台里发出一阵尖锐得能震破耳膜的爆鸣后，播出了一则通告，通告的内容竟然是加奇帝国皇长女公主殿下对北方军进行的招安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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