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眠大学毕业后回到老家，在建设银行当一名普普通通的柜员，家里人走了点关系，他只要在柜面上工作两年，就可以升职做管理。他终于顺理成章地从家里搬出来，租了套公寓，四十平米，一个人住足够了，就是公寓楼里鱼龙混杂，隔音不好，他半夜时常被醉鬼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吵醒。
银行工作算不上清闲，不过也不太累，很少加班，拿了工资后的第一个月，他从二手市场拖回来一台投影仪，回家把沙发挪了个地方，又去超市买了个接线板，投影仪放沙发旁边，窗帘当幕布，组成了一个简易的家庭影院。他每天看一部电影，有时候电影太无聊，看到一半就睡过去，有时候又太有趣，看完了还激动得心砰砰跳，睡不着。
宠物店每逢节气节日都要给他发短信，问他有没有计划养一只宠物。江眠回了几次退订，也没人理他，索性就任由他们发了。
银行上班到大年三十，下午提早一个小时下班。江眠下午的时候接到妈妈的电话，让他下班后路过超市进去看看有没有卖黄桃罐头的，他表弟突然说想吃，还叮嘱他一会儿别忘了红包。他答应下来，不放心，又记在手边的备忘录上，想了想又不放心，戳戳坐他旁边的小陆，问她：“过年给红包包多少钱合适啊？”
小陆把化妆品拿出来，对着小镜子补妆，问他：“什么辈分啊？”
“就弟弟妹妹。”
“那给个五六百的就行了吧，我们这物价又不高。你第一年发红包？”
江眠点点头，又发现小陆看不见，答了声是。
“那你的苦日子来喽，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被宰一笔。你们这独生子女的还好，我刚工作那一年，就因为过年发红包比我哥哥少发了一百块，我姨背后舌根子都要嚼烂喽，说我怎么这么抠，为了一百块脸面都不要了。”
江眠低头笑了笑，他收拾好东西站起来，小陆还在对着镜子画眼线，把眼睛瞪得老用力，他问：“你过年还是回自己家吧？”
小陆快结婚了，相亲认识的，也是本地人。
“对啊，跟他说好了，今年还是各过各的，他还不高兴呢。”小陆小声嘟囔着，“个小职员，一个月拿三千还指望我迁就他，想得美哦。”
江眠说，我先走了，你眼线画歪了。
他打开手机地图，挑了一家大一点的超市，到地点的时候也已经快关门了，他赶紧拿了瓶黄桃罐头，匆匆忙忙跑收银台付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家里吵吵闹闹的，开了空调，还有人在吸烟，他蹲下来拿拖鞋穿，有人说，江眠回来啦。
他妈妈从厨房走出来：“怎么才回来，就等你了。”又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反应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红包，给表弟表妹。
有人逗孩子：“跪下来磕头，不然红包收回去啦。”
小孩子知道是假的，大声说，不给算了！
一片哄笑声中，江眠溜去厨房倒了杯水，把黄桃罐头给妈妈，妈妈问：“多少钱啊？”
江眠报了个数字，妈妈说：“早知道不该让你去买，花的都是冤枉钱！”
江眠小声说：“那他们要吃的也没早跟你说啊。”
妈妈作势要伸手拍他，被他躲了过去，妈妈把菠菜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哗啦啦的水流声中，妈妈的声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大年初三你去相个亲好了。”
“……谁啊大年初三还坚持相亲。”
“我原来单位同事家女儿，本来在省城工作的，打算年后就辞职回来，想先看看对象，我看过照片，长得蛮清秀一个女孩子，家里条件也不错的，比你小两岁，正好。”
江眠看了看妈妈，家里水龙头这两天坏了，只出凉水，要用热水只能用水瓶，她赶着做饭，直接用凉水，把手都冻红了，细看还有点肿。
江眠忍不住说：“妈，你别用凉水了。”
“啊我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娇气的，”她把菠菜放到案板上，切成一段一段的，又去调调料，油啊醋啊的，她说：“你好好跟人家见面，一定要说，房子虽然是贷款的，但是父母帮你们还房贷，不用你们操心的，哦还有你柜面再做一年就可以升职了，要跟人家讲清楚。唉，你找个伴我也放心一点。”
江眠小声说：“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啊。”
江眠在屋子里晃了一圈，对弟弟妹妹的期末考试表达了适当的关心以后，又跑去了阳台。他趴在阳台栏杆上抽完了一支烟。
烟雾缓慢地从他脸前弥散开来，漫无目的，漫无边际，他把眼睛闭上了。
他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吃饭了。
家里人来的多，桌子被搬到客厅，正对着电视机。江眠出来的时候正好有人问：“春晚几点开始？”
“八点吧。”
“那快了快了。”
有人在吆喝他：“江眠到这里坐，坐到你姑父旁边，陪他喝两杯。”
他答应了声，坐下来，把酒打开，表弟鬼鬼祟祟跑到他身边来问他：“明天我们去看电影，你去吗？”
“你们一帮小孩子出门干嘛喊上我。”
“我妈说的，说你太不合群了，要我们以后出去玩都带上你。”
江眠摆摆手：“不用了啊，你们玩你们的，别管我。”
表弟有点不高兴了，可能觉得丢了面子，不依不饶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玩？”
“你们想去看电影，我不想去，那就想去的去，不想去的不去不就好了。”江眠给他拿了只螃蟹，“没有不愿意跟你们一起玩，就是我吧，我可能比较喜欢自己跟自己玩。”
结果第二天一早还是被推出来看电影。
江眠昨晚看小说看入了迷，三点才睡，这会儿哈欠连天地在电影院给弟弟妹妹排队取票，手里拿了两桶爆米花，手机这时响起一个提示，他艰难地掏出手机，看到相亲对象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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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碎碎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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