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红盈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她被人欺负呢?
——为什么是她?
知道她被欺负的事实以后,所有人都会这么想,老师啊,家长啊,同学啊,陌生人啊,他们暗自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想要试图归罪于她,从而摘开自身,以确认自己的安全,并维护自己的道德壁垒。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偏偏就是你呢?
施暴者当然说过一些极尽贬低她的理由,说她长得丑死了,说她唯唯诺诺瑟瑟缩缩像老鼠一样,说她看了就讨人厌,说她这么怕生这么有病就别来上学啊,说她脑子坏了怎么还不去死等等。
可林红盈觉得,这些都不是理由啊。
明明无论社会、学校还是家庭都教导她和那些欺负她的人,人生而平等,不能因为长相丑陋、气质像老鼠、看了讨厌、怕生、有病和脑子坏了就要求别人去死啊,就因此欺负别人啊,就因此觉得她活该这样受人欺负啊。
然而,真实的世界却是另外一回事。
——比起为什么是她,她更想知道,为什么世界是这样的呢?
在长发被撕扯的痛苦里,烟头落在肋骨下方烧灼肌肤,她在任人推攘的绝望里,看见了骆宸。
少年也看见了她。
他的眼神是她曾经见过的空无一物的漠然,他转眸看见了她,又无关紧要地收回了视线。少年的身影终于从狭窄曲折的道口完全消失了。
今天是高三最后一年的校运会。在这道围墙外面,是人潮涌动挥洒青春的操场,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在为着同一件事欢呼雀跃,他们吵吵闹闹,笑声鼎沸。
但就是这一墙之隔,围墙里面是她被人霸凌,她痛苦得只能哭泣低喊,但她的声音已经被彻底淹没,根本无人听闻。
就算有人路过,也只会事不关己地视而不见罢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有人能够回答她吗?
比起皮肉之苦,比起直面这残酷的现实,她想要一个能够安慰她灵魂的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他女生也都已经走了。
但她还在原地。
蜷坐在肮脏的地面上,她似乎失去了对时间和外物的感觉,不知道一切有什么意义,人生好像被割裂开来,过去与现在与未来都断了连接,她不存在在任何一处。
直到她终于意识到了骆宸的视线为止。
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知道对方站在那里看了她这副模样多久,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恐惧得发抖。
“你看到我了?”
骆宸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难以自控地颤抖,于是他不免笑了一下,以十分轻柔的口吻询问她。尽管与其说这是问句,不如说是陈述句。
林红盈没有回答他,他也不寄希望于此。他朝对方走了过去,这个动作似乎激起了少女残存的最后意志。
她极力地试图瑟缩自己,往更深处的角落里,她用头发和四肢遮住自己的面容,她不停不停地往后退,往后退,就算后面无论如何也只有墙而已。
“刚才,你也看到我了?”
近在咫尺的少年像恶魔一样低语她耳边。
于是。
她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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