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以余说：“……宝宝？”
那边沉默了一阵，最终一声低笑，那声音沉沉的，带着那种大提琴般的微微震颤。透过这电子终端雨一样轻轻洒在纪以余耳边，漫不经心地，羽毛一样地，轻轻扫过去：“……你叫谁宝宝？”
纪以余已经很不清楚了，他索性蹲在了大马路牙子边儿，捡了一颗石子，又捡了一颗，醉得不知好歹：“叫我的秦宝宝。”
驾驶座的袁铮挑起眉看他，一脸调笑的意味。
秦俨啧了一声，让他好好开车。轻笑着问他：“什么？”
纪以余声音大了些，梗着脖子：“叫你呢！叫秦宝宝。”
他心中不知怎地便有些不痛快，但是以他这醉了的脑袋也想不出为何，只闷闷的，声音忽地又小了下去：“算了算了，我不要你当我的秦宝宝。”
“我也不要做你的哥哥了。”
他这般颠三倒四，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就不吭声了。秦俨正在往这边赶，他轻轻地笑着：“你这又是喝了多少？嗯？你说说，今天晚上究竟是去哪儿了？真是出息了啊纪以余……”
说了一会儿，那边久不见回应。秦俨微微皱了皱眉，声音陡然一变，也不再是那种调笑的声音了，只问道：“怎么不说话？”
手机微微震了震，传出了他家小孩的笑声，咯咯一声，铃铛一样，像是小孩子见到了令他欣喜的事物。
秦俨对袁铮比了个手势，示意开快点，一边耐着性子问：“见着什么了？”
纪以余轻轻地嘘了一声。
又道：“你不要说话。”
他蹲在路边，看着那边的花坛，眼睛亮晶晶的，黑曜石一样。
放软了声音，轻轻地喵了一声。
又软又甜。
秦俨怔愣一下，心软成一片。
……这小子。
八成是碰见了个流浪猫。
花坛里探出个脑袋，俩眼珠子格外漂亮，是个狗，倒也不太脏，只是警惕地看着纪以余，努力地龇牙咧嘴不准他靠近。
纪以余看着他，疑惑了一会儿，最后慢慢地说：“……汪？”
秦俨缓声提醒：“宝宝小心被咬。”
纪以余说：“……小花才不会呢。”
秦俨又道：“被咬了可是会被打针的。”
纪以余这才瑟缩了一下，如梦方醒的样子，往外退了两步，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哥你快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秦俨已经下了车，影影绰绰地能见到马路对面有个影子。走了过去，才见到小孩抓紧了手机，躲在树后面，眼里含泪，探头探脑地看花坛。秦俨啧了一声，满心满意都是柔情，心里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似的，软得一塌糊涂。
他招了招手：“过来。”
纪以余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皮肤极白，眼珠子黑曜石一样，就那样看着他。慢慢地就软了下来，做出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
秦俨缓声道：“哟，怎么了？”
纪以余慢慢地捂上了肚子。
秦俨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纪以余抿着唇，格外委屈地蹲了下去。
他说。
“我怀孕了呜呜呜——”
小孩是真的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手忙脚乱地抹眼泪，又要分出一只手去捂肚子，又是哭又是闹，哭着喊着说自己怀孕了。
秦俨脑中咯噔一声。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想抱起纪以余，又不知道从何下手，一只手想落在他背上，又没落下去。只怔怔道：“你……你说什么？”
纪以余委屈中带着恼意，眼眶还带着泪，就那样望着他，没看上几眼就又哭了：“我现在怀里有个宝宝……”
秦俨头疼，这才缓过劲儿来，这小孩喝醉了。
刚才差点还真的以为这小孩怀了孕。
想想又好笑，男孩子怎么怀孕。
他真是傻了。
“行了不哭了。”秦俨把人搂到自己的怀里，给他擦泪：“你可是男孩子啊宝宝。”
纪以余抽泣了两声，目光有点迷茫：“……什么？”
他抿着唇，又烦了起来，抓着秦俨的手就搁到了自己的小腹上，兀自说：“你摸摸他，你摸摸他，这可是我们的孩子。”
秦俨轻轻揉了揉，挑起了一边眉毛。
小孩忽然瞪他：“你为什么这么敷衍？你难道不爱我们的孩子？”
秦俨无奈地应付他：“行行行，爱，我爱他。”
他看着小孩，心想你醒醒吧宝宝咱们连床都没上哪儿来的孩子？
纪以余又哭了，可能是孕妇情绪比较多变，他抹着眼泪，只道：“我就知道你不喜欢他，到时候还得本宫把这孩子孤苦伶仃地拉扯大……”
秦俨说：“行行行，娘娘您小心，外头风凉，咱们起驾回宫吧。”
纪以余抱着他的腰，拖着他不让他走，一双眼睛含嗔带怨：“四郎好生狠心，你只喜欢那个常妃，都不爱我……”
秦俨直接打横把人抱起来，一边胡乱地应着他，又琢磨了一下，哦，常枫。
纪以余挣扎起来，大夏天的，把秦俨闹得一头汗。他皱着眉，把人放下来的时候，一巴掌拍上了小孩的屁股，不耐烦道：“你给我老实点。”
纪以余终于安静了，他看着秦俨，仿佛惊呆了。
袁铮冲他们挥了挥手：“这儿呢。”
方才车还没停，秦俨就直接出去了。
此时秦俨拉着纪以余的胳膊，往那边走了两步，就再也扯不动了。小孩站在原地，用那种半是惊愕半是委屈的眼神望着他，右手缓缓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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